「那对夫妻呢?」林泓感觉自己手脚冰凉。
「为……为什么……」宁秀云脸色惨白,「为什么要杀他们?」
「我……我们是不是当时应该再劝劝他们?」彭若安有些心寒,「虽然知道这对夫妻很危险,但是看到这样的结果,真的……还是难受。」
「我没劝吗?」鱼天亦笑笑,「他们不信又有什么办法——这样的事我倒是见得不少,好心都当驴肝肺了。」
「杜兄……杜兄也……」彭若安单手揉了一把眼睛。
如果杜云凡清晨不回这里,他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活着。
「就算你说服他们走了,没发生这一起屠杀,他们未必打心里相信,相反,如果幕天席地遇见了别的不测,他们会怪你。」鱼天亦抱着她的酒葫芦。
「事情本就并非十拿九稳的,你也说不清结果。你若是打着『为别人好』的旗号强迫别人做得太多,一旦事情不如他意,你就成罪人了。」
鱼天亦依旧带着嘲讽道,「真是好笑了,这群人以为自己占了多大便宜啊,那副嘴脸。这下吃到好果子了。」
并非全是恶人,结果如此,林泓心里并不好受……
万古川看向他,大概也知道他怎么想的,安慰道:「各自的选择。」
他们睡在荒寒的沙漠同样面对着未知的危险。
谁生谁死,谁更安全,本来就不是绝对的。
在这鬼方里,人为鱼肉,皆是自身难保。
众人一路都是沉默的,他们又折返到了卡凡蒂亚城。
今夜的城同他们一样沉默,连灯火都不曾有几盏。
城池被黑夜压得喘不过气。
七人踩着幽黑缓步前行,沉默的卡凡蒂亚里偶尔漏出一两声痛苦的呻吟。
他们仿佛行走在人间最疾苦的荒寒。
「啊。」
「啊!!!!」
林泓的诧异声和一个惊叫声同时响起。
万古川扶住被吓得退了一步的林泓,目光投向阴影里。
一个削瘦的身影发疯似地拉紧他的帽兜,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疯狂蹬着腿想退回黑暗里。袖口伸出来的手枯瘦如同沙漠的死树,宽大破烂的斗篷把他整个人遮得严实,嘴里发出的惨叫嘶哑难听。
林泓被吓了好大一跳,方才是他不小心踩到了别人,「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林泓伸手想去拉那人,却被鱼天亦一把扯住了,「都后退!」
程进玖拿着带鞘的剑拦住自己身后的人,带着他们后退,「怎么回事?」
「想活命就遮住口鼻吧。」鱼天亦说完,抽出自己包里的绸巾遮住口鼻,在脑后系上结,蹲下身,伸手要去拉那人。
那人却叫得更加悽惨了,尖叫着躲开,声音嘶哑如同野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鱼天亦哪里管他,面无表情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在他的惨叫声中不容拒绝地把他拽出了阴影,一把拉下他的帽兜!
看清他的模样,所有人都怔住了。
第106章 人间疾苦鬼城炼狱
他们看到了一张五官歪斜灰败的脸。
林泓忍不住退了一步。
这张脸……
和他在罐底看到的脸一样,都是五官凌乱歪斜,皮肤灰败,眼底满是血丝。
「啊啊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是天生的……天生的……」那个人仿佛害怕光一样,慌乱拉起他的帽兜,遮住他的脸,发疯着要挣脱鱼天亦的手退回黑暗里。
「面血痹。」(注1)鱼天亦道,「南周末年盛行的瘟疫,患者面部神经错乱,五官移位,内臟病变衰竭,时日无多。」
林泓听说过这种病,有传染性,当时是不治之症,南周末年,战乱纷纷,金银全砸进了战事里,根本无暇顾及处理患病的国人,他们对患病者的处置方式非常极端——直接烧死。
乱世里本就是人命如草芥,烈火可以把所有病痛都舔尽。
这些人应该是怕被烧死,躲到这荒漠来的。
「我是天生的!我就长这样!不要杀我……不要烧我……」
鱼天亦鬆开了那个人,他连滚带爬地躲进了黑暗里。
林泓有些心惊,他听说过这种病,却从未真正见过。南周宁可错烧一百也不肯放过一个,这种病自然随着南周王朝一起销声匿迹了。
那个罐底的人是病故的人吗?为何要帮着「收集」它的怨鬼把自己也拉进瓷器里?
「最好把口鼻蒙住,传染的机制尚不明确。」鱼天亦用一张手帕擦着手,「染上就等死吧。」
「治不好吗?」宁秀云已经蒙住了口鼻。
「药贵,不治。」鱼天亦在手上倒了酒,甩了甩手,笑了笑,「一晚上也治不好。」
偌大的卡凡蒂亚沉寂在幽暗里,空荡荡的,唯一填补它的是四起的痛苦呻·吟和啼哭声……
灯火酒绿化作人间疾苦,繁华舞台如今是鬼城炼狱……
城中的人流少了,一眼看去,三三两两的瓷器显得更多了。
想到这些瓷器里可能都装着死人,众人就觉得头皮发麻。
瓷器……
「我想再看看这些瓷器里面。」林泓停下了脚步。
众人看向他。
「为什么?」
「太危险了!」
林泓道,「目前只有我看见了瓷器里的情况,消失的三人看到的是否和我一样其实我们并不能确定。瓷器里装的全是死人只是我们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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