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帝尧接到各处水灾奏报之后,忧危之至。过了一年,水势有增无减,那汾水下流,逼近山海一带,早已涨溢得不可收拾。帝尧与群臣商议道:“照此下去,终究不是根本办法,总须特派专员,前往治理才是。但是在廷之臣,哪个是精于水利的呢?”大司农奏道:“前年(1)孔壬来京时,臣和他细谈,觉得他于水利一切,非常有研究。可否就叫他来,办理此事?”大司徒在旁,亦甚赞成。帝尧摇摇头道:“不行,不行。这孔壬是著名的佞人,岂可任用?”羲叔道:“孔壬虽是佞人,但其才可用。当今水灾剧烈之时,可否请帝弃瑕录用?古人使诈使贪,亦是有的。”帝尧还是踌躇。和仲道:“现在无人可使,臣意不妨暂叫他来试试。如果有效,那么其功可录。如其无效,再加刑罚,亦未始不可。”帝尧还未答应。羲仲道:“臣观孔壬虽是佞人,但近年以来,尚无劣迹,颇能尽心辅导玄元,或者已知改悔,革面洗心,亦未可知。请帝勿咎其既往,专责其将来,何如?”帝尧见大众都如此说,乃勉强答应道:“既如此,就叫他来试试。”于是大司农等就饬人前去宣召。
过了多日,孔壬来到平阳,朝见帝尧。当他入朝之时,帝尧留心观察,果见那株屈轶草立刻折倒来指着他,并且一路旋转,才知道前日赤将子舆等的话不谬,益发证实这孔壬真是佞人。但是既已召来,不能即便遣去,只能问他道:“现在雍、冀二州,水患甚大,在朝诸臣,多保荐汝去施治,汝自问能胜任么?如自问能胜任,朕即命汝前往,功成之日,自有懋赏。如自问不能胜任,可即自辞,勿贪一时之官爵,致误苍生,而贻后悔。”孔壬道:“陪臣承帝宣召,并诸位大臣荐举,如有犬马之劳可效,无不竭力。不过陪臣远来,未知二州水患究竟如何情形,容先前往,观察一周,才可定见。”帝尧道:“能够如此,亦见汝之慎重。汝可即日前往察看。”孔壬答应退出,自往各处去考察。
过了数月,方才回来,奏道:“小臣已往各处看过,大约这次水患,是上面湖底淤浅之故。湖底淤浅则容受不多,只有往外面涨溢,这是一定之理。所以小臣的愚见,治水者先清其源,必须往上流疏浚,以治它的根本,方才可以奏效。若徒从下流设法,是无益的。况且下流三面都是崇山包围,更无法可想。不知帝意以为何如。”帝尧道:“汝能负责担任此事么?”孔壬道:“上流疏浚,工程浩大,不能求速效。若帝能假臣以时日,臣敢负责担任。”帝尧道:“只要能一劳永逸,朕亦不求速效。汝从前在帝挚时代,曾经做过共工之官,现在朕仍旧命汝做共工,汝其前往,恭恪乃事,钦哉!”孔壬拜谢退出,以后大家不叫他孔壬,改称共工了。那时大司农、大司徒一班大臣知道他承任了共工之职,都来访他,问他入手办理的方针,并且说:“如有困难之处,我们都愿竭力帮助。”看官要知道,大司农等为什么说这种话呢,一则固然希望水灾从速平定;二则亦因为是荐举人有连带责任,所以不能不如此。闲话不提,当下共工谢过了他们的盛意,自去治水去了。
且说帝尧自从连遭水患之后,忧心越深,把这个君主大位看得越加可怕,急求从速脱卸。一日,忽然想起许由:“上次他不是说到沛泽去相访的么?要让这个天下,还是让给他。”想罢之后,主意决定,即将政治仍交大司农等代理,即日命驾,往访许由,一径往沛泽而来。果然见到许由,帝尧对于他恭敬得很,执弟子之礼,北面而朝之,说道:“弟子这几年,连遭灾患,百姓涂炭,想来总是德薄能鲜之故。弟子当初即位的时候,曾经发愿,暂时忝摄大宝,过一过渡,必定要访天下之圣贤,将这天下让给他。现在弟子细想,并世圣贤,无过于老师。
愿将这天下让与老师,请老师慨然担任,以救万民,不胜幸甚。”哪知许由听了,竟决绝的不答应。帝尧不便再说。哪知到了次日,帝尧再访许由,许由竟不知到何处去了。帝尧没法,只得仍回平阳而来。
一日,走到太行山边,忽见树林之中站着一个怪人,遍体生毛,长约七寸,仿佛如猿猴一般,不觉诧异之至,不知道他是人非人,即忙叫侍卫去探问。过了片时,侍卫就偕了那人同来。那人一见帝尧,就说道:“我是槐山人,名叫偓佺,你看了我的形状奇怪,所以来问我么?”帝尧道:“不错,汝既然是人,何以会得如此?朕想来绝不是生而如此的,其中必有原故,请你说来。”偓佺道:“我从前遇着蚩尤氏之乱,家破人亡,逃到深山之内。那时独自一人,饮食无着,饥饿不过,恰好山中松树甚多,累累的都是松子,我就权且拿来充饥。渴了之后,就以溪水做饮料。不知不觉,约过了一年,那身上就长出细毛来了。遇着隆冬大寒,有毛遮身,亦不觉冷,而且身轻如燕,攀到树上去,亦不用费力,一耸就能上去。至于下来,更不费事。便是从西树到东树,中间相隔数十丈,亦可以一耸而过。走路亦非常之快,假使有一匹骏马在这里飞驰,我也可以赶它得上。因此原故,我也不问外面蚩尤的乱事平不平,就安心一意的一个人住在这深山之中。好在我家属都已因乱丧亡,心中一无系恋,落得一个人自由自在。我自从入山之后,多年以来,到今朝才第一次见人呢。我正要请问你们,现在蚩尤氏兄弟怎样了?炎帝榆罔还存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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