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文命治水荆、梁二州之间,一日,行至一处,但见四山洪水喷薄而下,其形势正与孟门山未开凿时一样。云梦大泽仿佛就是山海,此处就是孟门山,不过山海是无出口的,所以水患甚大;云梦大泽是有出口的,所以水患比较小。文命考察那山水的源,都是从梁州而来。后来又发现一个山口,想来是从前流水的缺口。不过从前梁州地势尚未发生变化,这条水源短而量小;现在不然了,梁州地势升高,愈西愈高,西部的水都向梁州东南部泛滥,以至由山顶冒到荆州来,水量增加到几万倍,而那个流水的缺口还只有这一点点,哪里排泄得及?所以不能不从四山喷薄而下了。
文命将形势相度一回,觉得旧时的流水故道口门既狭,且太迂曲,于山势的高低亦不对,因此拿玉简细细量过,然后指定一处山脉,叫工人开凿。那山脉连亘足有二十里,天地十四将带了工人日夜动手,足足开了两个月方才开通,水势滔滔,直滚而下。但是下面还有两山阻隔,文命又叫工人将下面的山再凿开一点,水势方得直流,直放云梦大泽而去。四山的洪水顿时并到此处,一总下泄,不由各处喷薄而下了。这下面的两座山,就是现在湖北宜都县两岸夹江而立的荆门、虎牙两山。那凿了两月方才开通的山,就是现在湖北宜昌县西的西陵峡,是由湖北到四川最险的三峡中的第一峡。那旧时口小的水道在西陵峡之东,自从西陵峡开通之后,水势都向西陵峡而流,那条江渐渐干涸断绝,所以现在大家就叫他禹断江,闲话不提。
且说文命自从开通了西陵峡之后,远望西边,连峰际天,愈西愈高,但是那一股水势还是从梁州山上冒下来。因为梁州地势从前濒于西海,水都向西而流,后来地壳剧变,南、西都耸起无数大山脉,西海之地愈升愈高,因此所有海水分作三方面而倾注。向东北流的就是大河,酿成北方洪水之灾;向东流的就是大江,酿成南部洪水之灾;向南流的,直向南方流去,倒也不成问题。
梁州境界,东北从华山之南起(现在陕西汉中一带),西南至黑水止(现在西藏喀喇乌苏河,就是云南怒江之上源),四面群山环绕,中间又有一个大盆地(现在四川省城一带)。那里本来是一个大湖,西海之水既然向东倾注,所以现在四川地方就受了极大的水灾。水既积满,当然从巴山、巫山溢出去,这种情势与龙门、吕梁未辟凿以前的冀、雍二州真差不多。所以夏禹治水,在北方是凿龙门,擘太华,辟砥柱;在南方就是凿三峡。但是龙门山高,下面临着山海,施功难而日期较短;三峡之中,绵亘七百里,山山相连,峰峰不断,施功易而日期反长。
这次最告奋勇的是七员天将,一因地方平静,并无妖怪,闲空之至;二因此地巫山是云华夫人所住,他们仿佛家乡之地,一切形势颇为熟悉,所以特别出力,而七将之中尤以黄魔为最。
一日,开凿到一处,只见一座大山迎面而立,黄魔兴之所到,就将它凿了几下,顿然成了一个老者之形;又将旁边一座较小之山凿了几下,成了一只黄牛之形。(现在叫作黄牛峡,水势很急,有“朝上黄牛,暮宿黄牛,三朝三暮,黄牛如故”之谚。)凿好黄牛峡之后,一路又凿上去,又开了好几重山峡,那水势奔腾而下,更是迅疾。
一日,正在开凿之际,一块大石陡然崩落,山洪就从缺口中冲来。
七员天将赶快升天,七员地将赶快入地,独有那苍舒等及工人们无从逃避,被石头打伤而死以及被水冲去受伤而死的人,不计其数。幸而文命、皋陶、伯益等此时适在他处,未遭此险。
后来仔细调查,知道苍舒、叔献二人正在旁边监工,大石崩落之时,急急奔避,足绊而仆,头颅触着岩石,受有重伤,叔献并伤及左臂。尨降、仲容、仲堪、季狸四个被山洪所冲,随流而下,幸喜前有大木攀住,得以不死。其余都尚无恙。唯工人之受伤者、为巨石所压而成齑粉者以及为洪水冲去而失踪者,不下百余人。后来由天地十四将急往下流寻觅,因而救生者约十余人。
文命睹此情形,非常痛悼,一面先将受伤者叫医生从速妥善医治;一面暂停工作,叫工人将附近山上大木砍伐制造棺木,将死者盛殓。那死于伤、死于水的还不算惨,最可惨的是被巨石压死之人。众人将巨石移去之后,但见一大块人饼,血肉模糊,究竟总共死了几个人,一时亦查不出;究竟这颗头、腹是哪一个的,哪两只手脚是哪一个的,亦莫名其妙,要想棺殓,竟无从着手。
有人主张,将这许多辨不清的尸骸索性用火化了。文命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太忍心,太忍心。”横革在旁说道:“人已死了,知觉全无,何谓忍心?”
文命太息道:“你知道这棺葬之礼何以通行起来的呢?上古之时,人死原是不葬的。父母死了,兄弟妻子死了,总是扛出去,向旷野一丢,以为他已无知觉了。后来走过一看,只见他父母兄弟妻子的尸骸竟在那里给狐狸吃,给豺狼咬,你想心中过意得去么?过意不去,所以要葬,葬就是藏的意思,就是保护的意思。于万万无可保护之中,想出一个葬法来保护,又恐怕赤体埋在土中,虽则免了狐狸豺狼的咬嚼,仍逃不了虫蚁蚯蚓等的攒噬,所以从前葬法总是厚衣之以薪。
“为什么要厚衣之以薪?就是为保护。为什么对于已经灭了知觉的尸体还要保护?这就叫事死如事生。活在这里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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