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耶德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那双精明的眼睛里已经蒙上了一层阴霾。
“宋先生,我希望你的‘洗手间’之旅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试探。
“在我们这种行当里,突然离席通常意味着……不必要的关注。”
宋和平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抿了一口,语气平静无波:“一点小插曲,已经解决了。扎耶德先生,我们没必要为这种小事浪费时间,还是回到正题上——你提出的15%佣金,外加5%的‘特别运作费’,这太高了。”
扎耶德身体向后一靠,摊开双手,一副“市场行情就是如此”的表情。
“高?我的朋友,你根本不知道现在要把一滴波斯原油安全地送到买家手里需要打通多少环节!海关、海岸警卫队、海军巡逻队……每一道关卡都要花钱!更别提我们还要租用经过特殊改装的油轮,安排‘幽灵船’在公海接应,设计复杂的航行路线以避开美国人的卫星和侦察机!这5%的运作费,每一分钱都会花在刀刃上,确保你那价值一亿美元的货物能平安变成钞票。20%的总费用,对于这种高风险、高难度的业务来说,非常公道。”
“公道?”
宋和平冷笑一声,目光里泛起了几分鄙夷。
“扎耶德先生,我承认风险存在,但也请你明白,我提供的不是一船来历不明的散货,而是有完整文件、品质一流、随时可以提取的现货!这本身就降低了你的风险和前期投入。15%的佣金已经是行业顶级水准,那额外的5%?恕我直言,这更像是趁火打劫。我不是可以随意榨取的冤大头。”
“哦?”
扎耶德挑了挑眉,脸上那商人式的笑容淡去了几分,露出底下精于算计的真实面孔。
“宋先生,看来你对自己的货很有信心。但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你急需将货物变现,而不是我扎耶德求着你做生意。在整个果阿,甚至整个西印度洋沿岸,有能力且愿意接手你这批烫手山芋的人,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而我,是其中最快、最可靠的选择。没有我,你那堆文件就是废纸。20%,一分都不能少。这是最终报价。”
气氛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扎耶德看来是吃定自己了。
在这行里,手中掌握了资源就是话语权。
扎耶德看准了宋和平是要急着出手这批原油。
否则也不会通过朋友找上自己。
一般来说,他的确只收15%佣金,但这次不同,既然对方急着出货,那就不妨宰上一刀。
宋和平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的边缘。
他知道扎耶德说的是部分事实,渠道确实掌握在对方手里。
但20%的抽成,意味着冒着巨大风险搞来的石油,平白无故就要蒸发两千万美元!
这远远超出了他的心理底线,也严重挤压了后续行动的资金空间。
这个贪婪的印度佬分明是看准了自己似乎别无选择,想要狠狠咬下一大块肥肉。
“如果是这个价格,那我恐怕需要重新评估这笔交易的必要性了。”
宋和平缓缓说道,语气坚决,“也许我应该去拜访一下你刚才提到的,另外那几只‘手指’。”
扎耶德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油滑的样子,嗤笑一声:“请便,宋先生。不过我要提醒你,时间不等人。我调查过你的背景,呵呵,别以为我是个果阿邦的乡巴佬,什么都不知道,你现在处境非常不妙……波斯的局势,美国人的耐心,还有你身后那些等着米下锅的人……他们可等不起你一家一家去慢慢谈。更何况……”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其他人开出的条件,未必就比我更优惠,他们的胃口,说不定比我还大呢。”
他看了看手腕上那块金表,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花哨的衬衫。
“看来今晚我们是无法达成一致了。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宋先生。想清楚了,愿意接受我的条件再联系我。记住,我的耐心和我的报价一样,都是有限度的。”
说完,扎耶德不再给宋和平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很快消失在夜晚街头熙攘的人群中。
宋和平独自坐在原地,脸色阴沉地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
门外吹进来的海风的咸腥味此刻闻起来有些令人作呕。
谈判陷入了僵局,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扎耶德的贪婪和强势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在咖啡馆又坐了将近十分钟,确保没有人再注意到自己,并且扎耶德确实已经远离后,才起身结账离开。
他快步走向自己停车的僻静角落,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却没有立刻发动汽车。
他的目光落在副驾驶座下——那里放着从盯梢者身上搜来的廉价手机和折迭刀。
必须搞清楚那个盯梢者的来历。
这直接关系到自己的安全,如果是CIA的眼线,意味着自己在白象国也不安全了,必须马上撤。
于是,他发动SUV缓缓驶离海滨区域。
他没有开往市区预定的酒店,而是沿着海岸公路向着更偏僻、灯光愈发稀疏的郊外开去。
车窗外的景象从繁华度假区逐渐变为茂密的椰林、零散的村庄和一片片漆黑的未开发地带。
开了大约半小时,他找到一条通往废弃渔港的土路。
这里显然已经荒废了很久,破旧的木制码头半浸在海水中,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鱼腥味和腐败植物的气息,只有月光和海浪声为伴。
完美的地方。
宋和平停下车,熄火关灯。
他拿起那把折迭刀和一瓶在机场买的矿泉水,下车绕到车后。
后备箱打开,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依旧昏迷着,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宋和平没有丝毫犹豫,抓住对方的衣领,粗暴地将他拖出后备箱,扔在满是沙砾的地上。
冰冷的矿泉水猛地浇在脸上,盯梢者一个激灵,剧烈地咳嗽起来,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首先看到的是宋和平那张在月光下毫无表情的脸,以及他手中那把在微弱光线下泛着冷光的折迭刀。
“啊!你……你想干什么?!”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指被鞋带死死捆住,根本用不上力,只能像条离水的鱼一样徒劳地扭动。
宋和平蹲下身,折迭刀的刀尖几乎要碰到对方的眼球,声音冷得像冰:“现在,我问,你答。多说一句废话,或者我认为你在撒谎,我就取走你身上一件东西。从眼睛开始。明白就点头。”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盯梢者,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尖传来的死亡寒意。
他疯狂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Polo衫。
“谁派你来的?”宋和平的第一个问题直指核心。
“C…CIA?”
盯梢者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似乎想用这个名头吓住对方,但声音颤抖得毫无说服力。
宋和平眼神一厉,他从对方闪烁的眼神看出来,这家伙在撒谎!
根本不是什么CIA!
对于一名受过审讯训练的顶级特种兵来说,一个没受过专业训练的家伙居然敢当面撒谎。
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看来你没说实话。”
宋和平笑着,将刀尖微微向前一送。
“啊!别!别!我说!我说!”
感受到眼皮上传来的刺痛感,盯梢者彻底崩溃了。
“不是CIA!不是!是……是纳伦德拉先生!是纳伦德拉先生让我来的!”
纳伦德拉?
是谁?
宋和平的眉头紧紧皱起。
这个名字很陌生,完全不在他的情报范围内。
不是CIA,也不是任何他预想中的国际情报机构?
“他是谁?为什么盯梢我?”
“不,他不是盯梢你!”盯梢者颤抖着说:“他是盯梢扎耶德!不是你!”
“纳伦德拉是谁?他为什么要监视扎耶德?”
宋和平的刀尖没有移开,继续逼问。
“纳伦德拉……他是……他是果阿另一个……做‘大生意’的人……”盯梢者因为恐惧,语无伦次,但在刀尖的威胁下还是努力组织着语言,“他和扎耶德……是死对头!一直在抢生意……港口、航运、还有……还有你们谈的那种‘货’……纳伦德拉先生想知道扎耶德最近在和什么人接触,有什么新的动向……他让我跟着扎耶德,记录下他和谁见面,在哪里见面……已经好几天了……”
原来如此!
宋和平瞬间明白了。
地下世界的商业竞争,黑吃黑的戏码。
“搜集行踪规律?目的是什么?”
宋和平追问,他需要确认最坏的情况。
盯梢者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不太敢说。
宋和平的刀尖毫不犹豫地向下一划,轻易地割开了对方胸前的衣服,在他皮肤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啊!!我说!我说!”
剧烈的疼痛和死亡的威胁彻底摧毁了盯梢者的心理防线,“纳伦德拉先生……他……他等这个机会已经等了很久了!他不想再和扎耶德抢下去了……他……他想要扎耶德死!让我跟踪,就是为了摸清他的习惯,然后安排杀手……找机会动手!”
果然是为了暗杀!
宋和平的心沉了下去。
自己竟然无意中介入到了两个印度走私头目的生死争斗中。
扎耶德如果被干掉,自己这条千辛万苦找到的渠道就等于断了!
这个念头仅仅在脑海里停留了不到十秒,紧接着,一个大胆的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划过宋和平的脑海。
月底了,求月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