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中原中也压根没告诉我赴约的地点。
我想起他在电话里极轻的那一声「清溪」,哼唧哼唧的。
隔着手机,我都能想像电话那头他彆扭的样子。
我乐了:「跟我打电话的是中原蚊子君吗?」
「!!!」
「我没有听清,不算。」
又隔了一会儿,我才听到他用稍大一点的声音,叫了一声「清溪」,然后说「七点之后的时间空出来。」
挂了电话之后,我才意识到他连吃饭的地点都没告诉我。
不过我也没有急着追问,反正时间还早。我索性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在选衣服上,我有点纠结。
中原中也请客吃饭的酒店,应该是很豪华的地方,我要是继续牛仔裤配短袖,恐怕会丢脸。
……天吶,可千万别是我看不出吃法的料理,到时候也会丢脸的。
我生平第一次在挑衣服上这么纠结,最后我挑了最贵的一条长裙。
裙子整体是深蓝色的,上面用银线缀满很细碎的小花。在灯光下,那些银线缀的碎花会折射出银光,很像是星光落满海面的场景。
穿上这条裙子,我心里作用,觉得自己似乎……变好看了。
我还翻出了久违的化妆品,我在婚后就很少化妆了,一般涂个粉底就出门了。大概是很久没化妆手生的缘故,我在刷睫毛膏时竟然好几次抖成了苍蝇腿。
手机铃声在旁边响起的时候,我在刷第四次睫毛膏。我瞥了一眼,是太宰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不想接,就挂了,继续眯着眼睛刷睫毛膏。
然后我听到了「噗嗤」一声笑声。
我朝旁边看去,视频电话竟然接通了,是我拒接的方向滑反了,滑成了接听。
「清溪酱是在开天眼吗?」
「……在涂睫毛膏。」
明摆着是胡说八道,我瞪了他一眼,动作太大,睫毛膏差点眯到眼睛里。
「换个J型刷头吧,这个刷头不适合你。」太宰真诚地建议道。
「哦?你好像很懂?」我用卸妆纸巾擦掉画歪的睫毛膏,讥讽道,「是不是女朋友交得太多,从她们身上学到的。」
「不需要啊。用眼睛看就知道了呀。」太宰隔着屏幕指了指我的脸,「左边的腮红擦得比右边脸多,清溪酱晚上要去约会吗?」
「……不是。」要是承认约会,这个好事的太宰肯定会八卦下去,「我晚餐都做好了,香菇炖油麦菜。」
「那为什么要化妆呢?」
「孤芳自赏不行吗?」
用了一个很羞耻的成语,我感到有点丢人,但对方是皮比我更厚的太宰,我也逐渐理直气壮起来,「要你管。」
「不算孤芳自赏。」太宰唇角一牵,露出整齐的白牙,「因为被我看到了呀。」
「……」
「清溪酱今晚很漂亮。」
「谢谢夸奖。」出于礼貌,我道了谢。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正如陀思能随口说出「源酱你的腿好像变粗了」这种混帐话,太宰也能随口说出讚美的话。
越是会讚美人的嘴,可信度就越低。
「既然清溪酱今晚一个人,那要不要来跟我约个螃蟹火锅呢?」
和太宰约螃蟹火锅=我准备食材,我做饭=他当甩手掌柜,只负责吃。
大笨蛋才会上当。
「不用了,我不是一个人。」
「诶?不是一个人吗?」太宰挑了一下眉,「还有谁?」
糟糕,说漏嘴了。
「你懂不懂月下一杯伏特加,对饮成三人啊,没什么事我挂了,我这边信号不好!」
我这次滑对了方向,终于把视频挂了。
等我画好睫毛膏,擦掉多余的腮红时,中原中也的电话也打来了。
我以为他终于想起来还没告诉我约会的地点时,他却说:「我在你家楼下了,不过你不用急,花丸婆婆在买东西。」
「……好。」
我走到阳台,拉开窗帘,果然看到了停车场方向,一堆普通的轿车里,最拉风的那辆红色跑车。
我转过头,看向贴在墙上的等身镜。
——镜子是上了年纪的镜子。
裂缝从镜面中间延展开无数块小小的裂纹,像是剥离叶肉的树叶,又像是雨后吹乱的蜘蛛网。
镜子里的自己,穿着深蓝色的长裙,画着不浓不淡的妆。呆毛始终压不平,我别了一个银杏叶形状的髮夹。
——人是年轻的人,是很年轻的人。
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特意来接我的约会。
不对……小时候也有过这种经历。
和幸村精市约好去植物园玩,第二天他骑了脚踏车过来接我。
我早忘了植物园里看了哪些植物,但少年清瘦的后背,以及外套上皂粉的味道,却在我的记忆里留到了现在。
至于中间那些年的约会,要么是陀思临时爽约,要么是乱步迷路找不到路了,甚至需要我去接他。
这种被人反向接送的经历,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就觉得,自己被别人当成一回事了。
两片薄薄的嘴唇,可以说出无数好话,但落实到行动上的,又能有多少呢?
再想下去,就显得我很矫情了。
我在高跟鞋和平跟鞋里犹豫再三,还是选了平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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