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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

背对着姬安,齐婴就一身白衣站在那里,一双凉薄目,略空地望着远处。

齐婴的面庞不见消瘦,只是浑身那股精神仿佛在一剎那,变成了一种更为苍白的质地,恍若玉山将崩。

唇是失血的苍白,因为饮了些酒,竟有种醉态。

风吹得草木沙沙作响,像层层如涌,姬安停了下来,看着齐婴看月亮的侧脸。

“齐婴。”

齐婴的头偏了下,也注意到了背后的姬安,姬安没有动,他站在远离齐婴不远的地方,影子被月亮的光亮照得很小很小,只有一团倒映在地上。

齐婴脸上显出一种狼狈,转身要走,但是姬安朝齐婴的方向跑去,伸手抱住了齐婴的腰。

“我要走了。”姬安说,“你不用躲我了。”

齐婴停了下来,瞧着有一瞬间的苍白,他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一时仿佛针落可闻。

齐婴问:“你要去哪里?”

“回青丘。”

想想真是不甘心啊,明明只差一步。

齐婴说:“好。”

他慢慢笑了,仿佛发自肺腑那般的笑。

姬安:“人总是要离开的,没有什么是永恆不变的,水永远在流。”

齐婴重复:“你说你在我旁边睡一会儿,只是睡一会儿。”

“嗯。”姬安的眼睛抬起来,牵了牵嘴角,试图落出一个笑来,“现在也该继续上路了。”

“可以不走吗?”

“不可以啊。”姬安说,“你病得太厉害了,我得离开你了,你的病气会过到我身上,把我也弄伤的。”

齐婴:“是这样。”

“但我会好起来的。”齐婴说,“你也可以等我好起来。”

“我想离开了。”姬安说道,“我要回到青丘去,去找我的叔伯们,他们跟我一样,有尾巴耳朵,在那里我能找到我的同类。”

齐婴一直看着他。

姬安说着说着,声音慢下来,眼睛睁得极大,回望齐婴,嘴唇蠕动。

“齐婴。”他低着眼睛,看着远处的一个小土坡,“对不起,你的未婚夫要没有了。”

齐婴:“如果我病好了,可以再来找你吗?”

姬安低下头。

“我不知道。”姬安实话实说。

“以后还能见吗?”

应该不会了吧,青丘距离大荒如此遥远,一个极南,一个极北,像两条永远不会交汇的线,隔着十万八千里。

姬安想了想,摇头道:“我会从别人的口中听到你。”

齐婴看着他。

姬安勉强道:“我在青丘里,也会活得很好的。”

“嗯。”

“你哭什么呢。”齐婴说。

姬安急忙摸了摸眼睛,是干的,肩膀却一沉。

姬安偏过头,齐婴的一颗头沉了下来,在他肩上,如重千钧,只借他一靠。

姬安喉咙里像是掺了沙子,他想开口说话,但是什么也都说不出来,只空洞望着半空。

姬安伸出手,手掌里握着一隻小小枝桠的荷莲,莲花开得正艷,如很多年前,盛开在满池荷塘里的一抹艷色。

齐婴:“这个也要还给我吗?”

姬安:“是啊,从来没有人给我送过花。”

“很漂亮。”齐婴拨着那花,说,“很漂亮。”

齐婴目送姬安走上了那个小土坡。

喉咙里却传出一股痒,齐婴猛然咳嗽,他低头看时,雪白的帕子上,赫然涟出了一行鲜血。

他低头看着帕子上的血,又抬头看着月亮,慢慢却笑了。

他没有告诉姬安,多年前,在那满池莲花中,他是他看到的最漂亮的一隻狐狸。

第299章

姬安离开军营时, 他的速度很快,几乎当日就收拾了行囊,他去找了军医, 问了下齐婴的病情, 那军医揉着尚未睡醒的眼睛,问他:“之前是否有过冻伤?”

姬安想到在北夷交界的那次, 如是道:“有一次。”

“那应该错不了了, 便是那一次损坏了根基, 久病沉疴, 此前也没有注意,这次遇上了溯北的寒风, 便发作了。”

“能治好吗?”姬安问道。

军医沉吟道:“若是后续好好调养,或许能养得回来。”

姬安偏头听着,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只低嗯了声。

军医见姬安依旧站在那里不动, 踌躇似言,便问道:“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姬安抿了下唇,沉默片刻,犹豫道:“他怕苦的, 你能不能在药里加一剂甜?”

军营里糖储存不易, 放满了粮草、战马及伤员, 因而从军行,并没有那么多閒置的冰糖, 只有些方便携带的干粮,军医道:“那我在药后, 给殿下些许蜜饯如何?”

“可以弄碎混到药里煮吗?”姬安低声,“你要是真给他拿蜜饯了, 他会不悦的。”

“啊?”

姬安:“就,偷偷放进去。”

军医沉吟道:“虽说这不符合常理,但因对药效影响不多,我试试吧。”

姬安才放下心来,背着他的包袱往外走,走了两步,陡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叫住那军医叮嘱道:“不要告诉他里面加了糖。”

尾巴钓饵[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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