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喜笑颜开地附和:「可不。」他往自己的脖子上比划,「反正我的这颗脑袋是公子的。」他很激动,问,「是不是以后跟武仆一样,住在公子院子里的侧厢房天天给公子守院子站岗了?」
阿喜说:「像阿福、阿寿那样天天跟着公子吧。不过,我们是贴身侍卫,不是贴身小厮,要是公子没有吩咐,不能进他的屋子。」
虎子「哎哟」一声,说:「那哪敢进公子的屋子。」他怕自己的脚脏了公子的屋子。
不一会儿,老贾带着人过来给他们调换了院子,又安排了人给他们教规矩,等到他们的伤养好,还要学武练本事。小厮的三脚猫拳脚功夫,派去当公子的贴身侍卫可不行。
老贾沉声训道:「要是武艺不过关,没本事保护公子,可不敢把你们往公子跟前放,打哪来,回哪去。公子提拔你们做侍卫,是你们的造化,练好了本事,好好为公子效力,少不了你们的前程。」
几人连连称是。他们能送到赖瑾身边,都是经过层层挑选的,多少有些功夫底子,脑子也不笨,也都是踏实肯上进的。
老贾管着赖瑾的院子,对底下的人是什么样的还是清楚的。那些不行的,早让他打发了。
他训完人,又把赖瑾之前许诺要给的赏赐给了他们。
几人卖身为奴,能领到的俸钱极少,平日里稍微买点东西就没有了,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一千个铜板用绳子串起来,提起来沉甸甸的,特别有份量,还有那布,不是他们穿的粗麻布,而是细麻布。
他们捧着铜钱摸着细麻布,都感觉跟做梦似的不真实。
阿喜的性子活络,对于这种待遇极是不安,拄着棍子拖着伤体出去打听,才知道昨晚府兵战奴们跟着夫人、公子他们突围出城去搬援兵,死伤极其惨重,公子身边的人,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以前一个院子里当差的人,这会儿尸体就在前院摆着。那喜悦之情,一下子就没有了。
赖瑾回到自己的小院。原本走廊、屋檐下站岗的武仆全没了,傍晚时节,该是小厮扫地、擦窗干活的时候,也没了影。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夕阳的斜影拉得老长。
他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天上湛蓝的天,雪白的云,不想再躺平摆烂,不想再遇到什么事揍两顿打嚎几嗓子就放弃了。
阿福、阿寿守在赖瑾身边,劝道:「公子,莫要伤心。咱们都是命贱,不值得您这样。」
赖瑾看着他俩,说:「没有谁生来就命贱,是世道不好。世道好的时候,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所有人生来都是自由身,不用给人为奴做仆。给人干活,干得开心就干 ,干不开心,换一家人主雇就是了。主雇不可以随意打骂雇来的人,还得按时给工钱,不可以拖欠。欠钱不给,可以报官申请仲裁。」
「人们日子过得苦,活不下去时,会有朝廷给盖房子、发粮钱。娃娃们全部都可以去学堂,所有人都会识字读书,人们老了,朝廷还会给发养老钱,幼有所养,老有所终。」这是他上辈子活的世界,不是大盛朝。
阿福和阿寿听着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世道啊。公子就爱说胡话。他俩只当他是伤心坏了,默默地陪着。
赖瑾坐在台阶上,又哭了一场。
他哭累了,回屋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饿醒。
赖瑾睡醒、吃饱,恢復了精神,又自我安慰,人活着,向前看,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
他洗漱后,阿福给他拿素白色跟孝服似的衣服往他身上罩。赖瑾吓得脑子嗡地一声,问:「谁……谁……」他揪着衣服,手都在哆嗦。能让他穿孝服的,家里就俩。他急声问道:「我阿娘呢?我阿爹呢?」
阿福赶紧说:「还在太子府治理丧事。」
赖瑾追问道:「那这衣服给谁穿的?」
阿福说:「世子吩咐了,府中战死众多将士,在前院设灵堂,全府挂白幔、着孝服,以祭亡者。」
赖瑾这才长鬆口气,心说:「吓死我了。」他拍拍胸脯,压压惊,把素服穿上,说:「以后……算了,没有了以后。这种事别再遇到了。」
他穿好衣服,去到灵堂。赖瑭不在,说是调查陈王造反的事,公务繁忙。府里的祭奠则由世子夫人俞嫣和赖琦带着他们几个操持。
赖瑾说好要给他们棺木安葬的,不想食言。这么多人战死,又自己不好搞特殊化,于是找到世子夫人俞嫣,要求所有人都用棺木。
寻常百姓家都是裹草席掩埋,战死疆场的,除非是职位不低的将领,不然都是挖个大坑,把所有人埋在一起就算完事。哪有给这么多兵用棺木的,这什么家底啊?
赖瑾说:「全部用棺木装殓,在城外找一座风水好……不是,风景好的山头安葬,所有逝者都给立碑。」
世子夫人俞嫣告诉赖瑾:「这事我做不了主。」又不好驳了赖瑾,软声说,「我与父亲、母亲、你大哥先商量看看,行否?」
赖瑾说:「我去太子府找他们。」他说完,带上阿福、阿寿,打马去到太子府。
他去到太子府,就见到有皇子在那哭灵,好几个,一个比一个哭得惨。亲娘一副麻木脸跪坐在旁边看着。
赖瑾上了香,把亲娘拉到避静处,跟她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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