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河宽阔得看不见边际，黑压压一片，深不见底。不远处的河岸边，七八个工匠在那儿搭建祭台，似乎在为接下来的祭河大典做准备。

每个人的脸上均是喜气洋洋。

明明是看上去再普通不过的画面，可苏霁却莫名感觉到压抑。

突然间，苏霁的右肩被人拍了下。他狐疑地侧过头，就见一张憨厚的脸正神情担忧地看着他。

「鸡哥，你没事吧？」

苏霁：「……」

鸡哥……这是什么鬼称呼？

饶是淡定如他此时也忍不住为这样的称呼嘴角抽搐。

虽然苏霁没有回应，但眼前这位面庞方正的憨厚青年似乎并不在意。就见他摆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道：「鸡哥，你不用说。兄弟我都懂。」

苏霁：？？？

你懂？你都懂了啥？

「兄弟知道你心里苦，但是这冯家姑娘要嫁给河神了，我劝你还是趁早断了这念想吧！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天涯何处……什么什么花……」

「……」苏霁：「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憨厚汉子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这个！」说着，他对苏霁挤眉弄眼道：「可以啊鸡哥，几日不见连诗都会背了。」

苏霁：「……」

虽然有些无语，但苏霁还是配合着进入角色道：「你话说得倒容易，但是这人哪里是这么容易就忘记的？」

说着，他垂下眼睫，做出一副不甘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

「唉！这都是命啊。谁让河神亲口点名要她呢？」说着，憨厚汉子拍了拍苏霁的肩，继续安慰道：「鸡哥，你也别想太多……」

「河神亲口点名要她？」苏霁拧了拧眉，「你怎么知道的？」

苏霁的突然发问让汉子怔了怔，「我怎么知道？鸡哥，你是不是气傻了？那天河神看中冯家姑娘的事全村的人都看见了啊。」

全村的人都看见了？

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苏霁随即抬起手揉了揉额头，做出一副头疼恍惚的模样，「我这些日子过得迷迷糊糊的，脑子也变得不太好使，那日的事更是记不太清了。你就跟我说说呗。」

虽然苏霁的藉口漏洞百出，但是眼前的憨厚汉子倒也没怀疑。他压低声音道：「那日，神婆刘婆子在岸边烧香做法，替河神大人传达的旨意。然后，河神大人就上了她的身，说要冯婉儿做他的新夫人。这话大傢伙都听见了。」

「……」这不就是封建迷信么。

忍住了想要吐槽的衝动，苏霁继续听汉子说：「冯婉儿被选中去祭河神，他爹一下子就病倒了。当时，他哭着喊着让河神收回成命，但是河神就是紧咬着不改口。」

说着，汉子嘆了口气，唏嘘道：「其实瞧着也是可怜吶。年纪一大把了，就这么一个闺女，现在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

苏霁垂下眼，「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哪有什么办法啊。这姑娘被河神选中都是命啊。」

憨厚汉子嘆了口气沉声道：「而且你别忘了，咱们如果不祭河神，全村都得遭殃！」

闻言，苏霁倏地抬起头，「全村遭殃？」

「对啊。」

憨厚汉子点点头，「鸡哥你不记得啦？小时候村里祭河神让新娘子跑了，在那之后的半年时间里，村里经常有人莫名其妙地淹死了。后来还是刘婆子说重新找一个新娘子送下去，这才摆平了此事。」

见苏霁眼神复杂，憨厚汉子道：「鸡哥，你也别多想了，冯家姑娘这么做是在行善积德呢。」

听闻，苏霁低下头，撇嘴冷笑了一下。

行善积德？

到底是行善积德，还是有人故意害人性命，这还真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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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玄怪奇谭·祭河（2）

虽然心里不同意眼前憨厚汉子的说法, 但苏霁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非常入戏地低下头呜咽了两声，装出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霁的演技太好，憨厚汉子看着竟有些不忍。他抬起宽厚的手掌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背。就在这时, 眼前哭哭啼啼的人倏地抬起头。

苏霁如此一惊一乍直把憨厚汉子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苏霁用手背揩去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两滴眼泪，正色对汉子道：「我想再见婉儿最后一面。」

听到苏霁的话，汉子怔了怔, 随后连忙道：「那怎么行！被选中做河神夫人的新娘在祭河大典前是不能露面不能见外人的！况且……」

汉子瞟了瞟远处在岸上监工的村长，压低声音道：「况且村长和刘婆子他们都还派人在冯家门口守着呢。咱们根本没可能靠近的。」

竟然把人看得这么严？他们到底是多怕新娘跑路了啊。

虽然心中讶异，但苏霁面上不显，只神情恳切地看着汉子道：「兄弟！哥平时也没求你过什么事，你就帮哥这么一回吧！我要是再不见她，就永远也见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