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句,首领以沉默作为答案。
「那么同样的道理,我们二人之间,也可以创造出『异能特异点』。」太宰冷静而理智地说,「[人间失格]是没有特例的、绝对的无效化异能力,显而易见,当[人间失格]与[人间失格]相接触的时候,会产生一个无限循环的悖论……[人间失格]永远不能够无效化[人间失格],因此,『异能特异点』诞生了。」
太宰语气平淡地催促:
「快点。我可不想握男人的手啊。」
「……」首领太宰眯起眼睛,「你终于疯了?」
太宰冷冰冰瞪他一眼:「这都是谁的错?」
「你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秒答,平静之中带着点委屈,委屈之中甚至带着点调侃。他说话的语气平缓极了,以至于句尾捅的一刀令人猝不及防: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错。太宰治。」
首领太宰安静地说。
「……」
「……」
凝固如实物的空气降临在这间首领室里,两个还活着的男人同时屏住了呼吸,产生了窒息一般的痛楚。
果然,太宰治对太宰治,是绝对不留情面的。
「果然,我无法原谅『太宰治』。」首领太宰说。
「果然,你就是个胆小鬼。」武侦太宰说:「『太宰治』,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这位主世界的太宰治、『书』外侧唯一真实的太宰治、无数可能世界的源头,他毫不留情地将言语化作利刃:
「就让我用某个未来森先生会对敦君说的话来回覆你吧,太宰,你这傢伙。」
武侦太宰脸上浮现出堪称是冷酷的表情。
「你根本不是真的想死……」
「你只是,不想活了。」
「……开什么、玩笑?!」另一位太宰猝然侧过脸,几乎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在脸上。他狼狈地喘了口气,闭了闭眼睛,才把无坚不摧的面具重新黏回到脸上;他不知道这面具已经逐渐千疮百孔、布满裂痕,而武侦太宰明白:自己只需要再施以一丁点力道。
他便又向前走了一步。
「停步,」首领太宰心生动摇之余,依然注意到对面的动静,心知不能够给任何一个太宰治反击的机会,在心底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便伸手去怀里取贴身放置的手枪:「这个世界、我不能——」
短短时间内的第二次,首领被迫停了下来。
一截雪亮的刀尖,抵到他的喉咙前。
「…………」
首领太宰罕见地失语了片刻,才低低笑着,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
「我真想不到。」首领语带笑意,鸢瞳里一片暗沉:「你又是废掉了哪枚棋子,才从红叶姐手里夺得了半截伞剑?」停顿一下之后,他冷冷垂眼打量着这把刀剑的长度,嘴角弯出一个笑:
「还是说,这根本不是红叶姐的刀?」
「……」武侦太宰抬了抬眼睛,在这张面容上一闪而过的,是曾经连黑手党下属都战战兢兢、讷不能言的冷酷:
「……你确实想不到。」他讥讽着,同时把方才藏于左手的断刃向前一送。锋锐到足以吹毛断髮的刀面,只是未加施力地划过,便令包裹着首领太宰喉咙上的苍白绷带逐渐渗出血色——同第一个绝望世界里完全一致,同一把短刀、同一个位置、同一个男人的血色。
这可真是个绝妙的讽刺。太宰心里想,同时望进对面鸢瞳的眼底。这一次他不再关注那隻蜷缩成一团的小小怪物,他透过眼睛晶体的反射,看见两个被独自一人留在比所视世界更加长远的虚无之中、在哭着的孩子。
「我是你的遗憾,你是我的希望。」
武侦太宰听见自己这样说,安静而温柔:
「——你是我的遗憾,我是你的希望。」
第219章 47
落日铺满了整个顶楼,在这样沉甸甸的余光里,连空气里的灰尘都纤毫毕现。它们飞舞着……飞舞着……像不谙世事的精灵,自然也读不懂这两个本质上全无不同的年轻男人,不懂他们是从哪一条十字路口背向而行,也并不明白,究竟是怎样虔诚的许愿,才令两条背道相驰的缘线,在围绕地球一圈之后,有了相互交汇的可能。
太宰治安静地等待着。他并没有千千万万个『太宰治』失败的记忆,但是他所等待的时间,也并不比任何一个太宰治少上半分半秒。
「向前走。」太宰平静地说,说出了对面这个男人曾经诉说过的、完全一致的词句。「向前走,不要回头。……你沉睡在我的梦里,已经够久了吧?」
——不够。
——这怎么能足够?
在这样平淡而一针见血的问句里,首领狼狈地垂下眼去,从那双鸢瞳的注视下避让开。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这个世界永永远远闭上眼睛,就停留在这幸福的一刻就好了,不要再向前走了。他很害怕,他身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控制了整个关东的权势、操纵着一整个世界的命运,他却害怕的夜不能寐。他害怕自己挑选出的——借用主世界的称呼——「新双黑」,无法在蜂拥而来的争抢中保护住『书』;害怕另一个世界的朋友,依然没能够写完那本书;更害怕亲眼见到这个被摺迭在『书』内侧的世界、就在自己面前支离破碎。只有一个人清醒在世界上,究竟是有多么痛苦啊。……因此他逃走了,赶在一切不好的事情发生之前。主世界的他自己说得并没有错:『太宰治』,果然是一个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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