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想的……」林泓坐在客座上,忐忑不安,等待审判。
实在没办法,林越在看了那牌匾后,关于长嬴镖局的各条历史背景、往来交易都给林泓扒出来了。
所以,仍由林泓舌灿莲花也给他灌不了**汤了。
「你要经营镖局,」林越是不支持的,质问着他,「你涉世未深,关于这些你又了解多少?」
林泓看向他。
「进商界如临深渊,要如何笼络人心,如何防住背叛,你知道吗?背后的刀子向来直刺要害,最是可怕,你防得住吗?」
「当然早有想到。」林泓道。
「四处皆是竞争,老奸巨猾的商人比比皆是,一匹匹都是不择手段的恶狼,地下的关係网盘根错节,势力的手可遮天,你初出茅庐拿什么和他们斗?」
「长江总有后浪。」
「镖局牵扯到了江湖,那些镖师身上带了多少的恩仇你知道吗?你庇护他们,锋利的箭头就指向你,只待弦惊。届时,谁又能护你周全?」
林泓看着他,「我自然知道,如今也做了一年了,我有把握。」
「林泓啊,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林越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才一年而已,之后呢?你尚且还在扩张着生意,生意越大就越难做,到时候你真的能把控得住吗?」林越问他。
「我可以学,可以进步。」林泓力争。
林越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依然倔强得没有一丝裂纹。
林越嘆了一声,「你真是太倔了,长辈走的路比你吃的盐还多,爹在商界做了这么多年,商界怎么样他会不知道?我也做了这么久,我告诉你,很辛苦。」
「我们就希望你能活得轻鬆,希望你能少走弯路,你为什么就不听呢?」
「未必是弯路。」林泓道,「只不过是做着我想做的事情。」
「江湖乱流,刀剑无眼,哪有待在京城的庙堂舒坦?」林越问他。
林泓垂眸,「不去闯闯又怎么知道?朝堂就当真舒坦了吗?」
林越看着他,「颠沛流离自然比不得安定。」
「你们为什么觉得我喜欢安定胜过颠沛?」林泓也抬眸看他。
「人之常情。」
「总有例外。」
「林泓啊,爹就希望你好好考个功名。」林越道。
林泓坚决道:「可我不想。」
「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事都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你不能这么自私!」林越道,「爹娘生养你,你就不能遂他们的愿吗?」
「是,自然要遂他们的意,但不必万事。入仕和从商的选择关係着我的后半生,要怎么遂他们的愿?这一程我得自己走,本来也就是我自己的事情。」
林泓有些烦躁了,「我要为他们而活吗?」
可以为长者折枝,但不能为他们挟太山以超北海。(注1)
「你这说的什么话!」林越拍了一巴掌桌子,茶盏跳起碰在桌上,一声脆响,茶水摇晃着溅出来,「生你养你不应该吗?真是养了白眼狼了!」
「白眼狼就白眼狼吧。」林泓站起身来,大步朝外面走去,「我自己选的路,我跪着也能走到底。」
「出去吧!出去了就别回家了!」林越也是气得不行,一挥袖把茶盏扫到地上,「咔嚓」一声脆响,白玉四分五裂。
看上去温和的人也不是不会发火。
「不回就不回!」林泓踏出了大门。
街道上空无一人,店铺早已打烊,唯独亮着几处孤灯,让黑暗显得深深浅。
秋夜的风冷得彻底,把酒肆的幌子吹得鼓动翻飞,「飒飒」作响,响彻在幽静里,夜色心惊胆战。
林泓被这风吹散了怒意,和着本来的温度也吹没了,从里凉到外。
天地偌大,他一个人游荡在路上。
秋风卷着丝丝冷雨。
从天而降,一滴一点落到他身上,他都快感觉不到这冷了。
雨点细细密密落下,雨脚点在湖面,盪开一圈又一圈涟漪,把这一湖明镜打碎了。
林泓还在游荡,从头湿到脚。
他走进了莹湖的放歌亭里。
江南的秋雨划过夜色。
残叶枯荷立在亭边,同他一道听雨。
林泓望着远处出神。
蓦地,前方湖面开始猛烈地翻腾了起来!
方圆几十里,水浪飞溅!
林泓脚下的地都在震盪着,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注视着那水。
水声譁然巨响!
林泓看到一个负着碧色琉璃瓦的斗拱从水下冒了出来,水流过房檐,一点一点升高,庞然大物,遮住远处幽暗的光,把林泓罩了个结实。
他几乎是仰着脖子也看不到顶。
这是一艘巨大的楼船。
有五层高,雕栏玉砌,碧瓦飞甍,珠帘缦卷。
玉楼金阁横卧在巨大的船上?。
平阳林家奢侈的宅院也尚且不及其半分雄伟。
宫殿尚可比肩。
这楼船宛如一座水上城池。
流水从船上滔滔不绝灌了出来。
风帆高悬,直指苍穹。
待水流尽了,漆黑的楼船突地亮起了灯光。
满船通亮,如九天银河倾泻而下,在这水面怒然绽开,方圆十里亮如白昼。
丝竹乐器和着歌声悠扬如梦,其间混着嘈杂人语,都从楼船上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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