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大堂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周围热闹了起来,声音高高低低,断断续续,混杂在一起听不清一句完整的话来,就是吵闹。
林泓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布衣荆钗的乡野妇人、腰挂鱼篓的渔民、步履蹒跚的老妪、风尘满身的刀客、衣衫褴褛的乞人……
他们来这荒郊野外的客栈做什么?
段宇因为看过了那个发糕,胃口不是很好,盯着青菜粥,拿着勺子搅半天才吃一口。
林泓看着都觉得他憋屈,又想笑又觉得可怜,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应该逗他。
「公子。」一阵香风从左方飘了过来——昨日被胡斩调戏的女子坐在了林泓的左边。
林泓侧目看过去,「姐姐何事?」
婉凉笑了笑,一双含情目弯弯的,眸波流转,「公子可人,『姐姐』叫得真是好听。」
她拿出了一方迭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我是来还东西的,已经洗干净了,小女子婉凉,多谢公子了。」
「啊,没事,手帕就送你了吧。」林泓道。
手帕是上好的丝绸,绣着苏绣的一支墨竹。昨日染了不少血,真不知道这姑娘是如何洗得这般干净的。
「那谢谢公子了。」婉凉也不推拒,收下了手帕。
胡斩正好从楼上大步走下来,脚步声踏得极大,很是粗鲁,一双铜铃眼看到了坐在一起的三人,他瞪着那女子啐了一口,「狐狸精。」
他声音粗犷洪亮,这一声该听见的人都听见了。
林泓看向他,没什么表情。段宇害怕,只是低头吃粥。
婉凉却反而浑不在意,漂亮的脸上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胡斩的目光投向了林泓。
这一次不是毫无焦距地匆匆掠过,而是实打实地盯着,都要从他身上剜下一层皮来了。
胡斩一边走一边看他,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林泓被他盯着,再看他笑,有些心里发毛犯噁心。这是何意?
他看向胡斩背上的那把钢刀,上面竟有一个很明显的豁口。
这是……去砍人了吗?
「不打扰二位公子了,小女子告辞。」婉凉站起身来,衝着林泓眨了眨眼睛,风似地飘走了。
待她走远了,段宇发表他的观点:「哥,我觉得她对你有意思。」
「得了吧,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林泓一手撑着头,一手手痒地摇了摇装筷子的竹筒,「哗哗哗」直响,「我觉得不是。」
他也算是风月场的老手了,没有实践经验也是有眼力见的。
段宇撇撇嘴表示不服。
林泓看向穿着一身红色艷服还在拨弄着算盘的老闆,「我去问点东西,你慢些吃。」
「你问什么?」段宇抬起头看着他走向老闆。
「老闆。」林泓叫他。
「客官有何贵干?」老闆带着客套的笑容看了他一眼,又很忙似的继续低头拨他的算盘。
林泓笑了笑,开始套近乎:「叔,讲点故事吧。」
老闆听着,笑出一声来,停下手头的动作,捏着鬍子看向他,「你这小子啊!」
一声「叔」不就是放下了老闆和客官的身份吗。
「这里的故事多着呢,你想听故事,自己去找找。」老闆道。
林泓随意地靠着柜檯边,手肘撑在柜檯上,「我找起来多不容易啊,叔知道些什么不妨告诉我吧。」
「我只知道我手头这本糊涂帐。」老闆扬了扬厚厚的帐本。
林泓看过去,「叔的帐这么难算吗?一刻也不停歇。」
老闆笑了,声音拖得有些长,「一辈子的帐嘞——如何算得完!」
林泓抬眸看向他,笑嘻嘻的,「要帮忙吗?」
老闆乐了,「自己玩去,这还是得我自己来算。」
林泓明白了,这帐或许他真的算不了,「得了!」
「叔啊,你这客栈的摆设为何这般……别出心裁?」林泓问道。
「何处别处心裁了?不就和别的客栈一般无二吗?」老闆「啪」得一声拨下一颗算盘珠。
「你看吧,摆设都没什么章法。」林泓给他指着桌子。
老闆看了一眼,「这不挺整齐的吗?有何不对劲之处?有一点斜了?」老闆看向他,「年轻人别老追求完美,多累啊。」
一点?
「奥……」林泓没问了,他拿出些碎银子给老闆,「叔,我们还得叨扰几日了。」
老闆用右边捏着的毛笔拨开他的手,「我们投缘,算我请你。」
若说是因为投缘,不受岂非否认?林泓见好就收,「那谢谢叔了。」
老闆在帐本上划了一笔,「你们注意安全便是了——晚上,别开窗户。」
林泓闻言,郑重地「嗯」了一声。
林泓又坐回段宇的旁边,思忖着从老闆那里得来的信息。
他说,这里故事很多。
林泓想到来找过他们的两个女人和一个小孩,还有那个敲窗户的人、给他摆靴子的人……所以这里的怨鬼不止一个?
「怎么说?」段宇看着他,手上撕着馒头往嘴里塞。
「别开窗户。」林泓叮嘱他。
段宇嚼着嘴里的,再吃不下了,把手里的馒头放进碗里,「我可不敢开。」
这一天,两人把整个客栈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逛了一个遍,厨房、柴房、茅房都去了,连墙角的蜘蛛网都研究了个遍,除了摆设乱没什么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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