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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看着庭院里的那片椿花时,这种不习惯的感觉便犹为强甚。

冬天已经过去了,虽寒意依旧料峭,但天气已略略转暖,早过了冬椿的时令,如今已无艷红的花瓣开放于雪中,唯有一簇一簇新发的绿叶,深深浅浅团在枝头。这些椿花丛,是继国岩胜多年来命人陆续栽种下的;优看着它们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那人的背影似的。

她静静地坐着,凝望着庭院中的景象。隐隐约约的,她总觉得下一刻,她的丈夫便会自身旁出现,坐下来询问她身体如何,可有不舒服之处。

可是,并没有。

她嘆了口气,人歪着靠到了臂枕上。梅染色的衣袖落在手背,愈衬得掌背肌肤白皙。

就在这时,她听见一旁传来了男子的脚步声,余光里瞥见一个束着长马尾、腰间佩刀的高挑男子,五官的面容隐约熟悉。她的心微微一喜,立即满怀希冀地抬起头来:「殿下……」

但下一刻,她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因她的目光已望见了来人所佩戴的花札耳饰。

出现在走廊上的男子,虽与她的夫君长相极为相似,但却并非是继国岩胜;而是岩胜的弟弟,继国缘一。此时此刻,这同样拥有俊美面容,却更为温和近人的青年男子,朝

她礼貌地说道:「义姐,好久不见。」

优敛去了眉眼间的喜色,略略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就笑了起来:「是缘一大人啊,确实许久不见了。您是回若州来随便看看吗?」

缘一在她身旁盘腿坐了下来,语气温和地说:「任务的地点正好在附近,想起义姐还怀着身孕,便前来探望一下。」

「难为缘一大人还能想起我这个人呢。」她的语气有些自嘲的意味,「现在的我呀,可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每一天里,除了坐在这里看看花,对着佛龛念念经文之外,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缘一听着她的话,眸光安静地落下来。

她正是青春茂盛的年纪,乌黑的长髮散在肩后,秀美的面容挂着淡淡的落寞之色,像是烟火散尽之后不舍离去的旅人。

「兄长大人他…很得主公的器重。」缘一斟酌着,说起了岩胜成为猎鬼人之后的事情,「他是个很有天赋的剑客,成为猎鬼人才不久,实力就已经远超众人,对呼吸技法的运用也更为纯属,自己也修炼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呼吸,被取名为『月之呼吸』……」

「啊,是吗。」

她却并没有什么兴致听岩胜的事情,一直都是懒懒散散的样子。于是,缘一也就不说了。

岩胜的天赋确实远超一般人,他成为猎鬼人才未多久,战绩便已远超众人。岩胜与缘一兄弟二人,常常被众人一道提起称讚。但岩胜并未因为这些讚许而懈怠放鬆,反而愈发勤奋地修炼着了。

缘一想,兄长也许是在以此来忘记姬君的存在吧。

他时常会看见兄长取出那个盛装着髮簪的匣子,一个人安静地看上一会儿,然后便小心翼翼地收藏起来,继续休息。对于兄长而言,这个髮簪兴许就是姬君的化身。但是,他却不得不用更多的努力来使自己忘记身在若州的妻儿。

缘一正在回忆着岩胜平日在鬼杀队的举动,他身旁的优忽然眉心一蹙,忍不住弓身干呕起来,表情很是痛苦的样子。

「义姐?」缘一有些紧张,连忙扶住她,询问,「身体不适吗?」

优掩着唇干呕了好一阵子,才白着面色平復了呼吸。她有些孱弱地说:「我需要水。」

缘一连忙起身去找侍女,又亲自捧来了茶盏。她用温水润了润干涩泛酸的嗓子,这才微微舒了口气,垂着眉眼说:「我已经习惯了。」

缘一接过茶杯,有些不知所措。他猜到了,这是怀有身孕所带来的反应;可他并不了解如何照顾一个有孕之人,因此只是干干地心急着。

「别担心了。」优轻轻地摆了摆手,「我一个人应付的来。」

缘一却不以为然。她自己怎能应付的来呢?

于是,此后,隔着十天半个月,继国缘一便会回若州一趟,来看望身孕一日重比一日的义姐。他大概是下过苦心去讨教了如何照顾孕妇,对女子怀孕的过程说的头头是道,比优还要倒背如流。有时候,优甚至怀疑要生孩子的人是缘一,而不是

她。

因为缘一时常会来看望她,她也断断续续地从缘一口中听到了不少岩胜的消息。譬如他成为了「柱」——意思是猎鬼人中剑法最好、最中流砥柱的那个;又譬如他除掉了何等可怕的恶鬼,所使用的剑法如何精妙绝伦。

但这一切的消息,换来的也不过是她兴趣缺缺的一声「嗯」罢了。

缘一明白,她恐怕还是怨恨着兄长大人的离去的。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次年的秋日,她生下了拥有继国岩胜血脉的孩子。

怀孕时本已很辛苦,在产子时,她因为体质的缘故,更是遇到了极大的危险。所幸,在耗费了漫长的时间后,她于最后平安地生下了一个男孩。除却男孩的体质有些孱弱之外,一切都好。

消息传出后,继国一族与她的母家都鬆了口气。这个乳名为「阿胜」的男孩,将会继承继国一族的家业。在他十五岁及冠之前,家中的事情照例由家臣和叔祖父来代为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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