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杯身没有水晾干后的水痕,一眼看出是主人洗杯子后拿绒布一隻一隻擦干,才会这样干净透亮。
——好一幅令强迫症身心舒畅的的画面。
来时在心里酝酿多时、排演几遍的故作决绝的言语,就这样哽在何母的喉头,说不出了。
第六十五章
发了微信定位,在何母还没到达之前, 何鹿紧张得坐立不安。
在她的印象中, 自己的妈妈人不坏, 很好很好,唯有一点,性格刻板到古板的地步。如果是爸爸过来,她大可以豁出去吵上一架也无妨,但对着妈妈, 何鹿做不到。
莫祎祎见她这幅模样, 安抚了一遍又一遍。
何鹿还是焦急得不行,拉着她把何母的脾性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末了还像老师一样再三确认:「……就这些,大概了解了吗?不清楚的地方跟我说啊。」
莫祎祎忍不住笑出声。
「……你没认真听!哎呀!」
何鹿又气又委屈, 觉得就自己干着急, 别过脸去不理她了。
「记住了,不信你考我。」
何鹿纹丝不动,下巴负气地昂起来。
「真的, 你听啊。」莫祎祎声音含着笑意,将刚才何鹿说的内容完完整整复述一遍,说完了揽着她的肩,「放心了?」
何鹿的耳尖动了动, 正要开口。
「叮咚!」
她立即换上忧心忡忡的紧张神色:「应该是妈妈来了。」
莫祎祎低头,在她的侧脸映上一个吻:「用不着害怕,交给我。」
说完起身, 到了门边。
而何鹿,则坐在沙发上,在心里飞速打起腹稿。
她有过很多次临阵演讲的经验,此时却几乎派不上用场,她用尽所有脑力去想,也只能想出一句也许在妈妈看来十分无力的自白——我们是真心相爱。
——放影视剧里这样苍白的台词,是会被观众嘲讽的。
完辽。
何鹿无奈扶额。
不过祎祎在,她还能期待一下。
何鹿努力振奋起来。
她独自在这边做心里斗争,门那边却静默无声,除了莫祎祎的一句简短自我介绍,没有一点何母的声音。
何鹿正奇怪着,起身也往门口走去。
她收起气息,小心慎微地站在莫祎祎身后的位置,努力挤出自然大方的笑容:「妈妈。」
「……!」
一句「妈妈」,终于将沉浸在眼前洁净画面引起的极度舒适中的何母拉了回来。
她清清嗓子,掩藏好自己面容上一闪而逝的细微狼狈,调整情绪之后,又恢復了肃然而持重的神情。
何母矜持地略微点头:「你好,我是何鹿的母亲。」
眼前的女人个子不低,比自己高,她略略抬眼,打量着这个是自己女儿恋爱对象的女人。
容色上佳,身段高挑,衣着考究,气质矜贵。
第一眼看过去,是个相当不错的女人。
何母这样想的同时,心里那点因女儿是同性恋的不平衡,微妙地被掰回来一点,原因很简单——对方看似很优秀,目测不亚于自己的女儿,总好过被人平白诓骗着当了同性恋。
这点微妙的小心理,在何母换鞋跟着去往客厅时,余光有意无意扫过有序的陈列、书桌上节制的极简主义摆设,达到另一个高峰——强迫症引来的舒适感又隐隐冒出头。
看着太舒坦了!
她在心里喟嘆。
何鹿由她一手带大,无论有意控制还是无意的言传身教,女儿这点做得很好。
而何怀益显然是对立面,何母勤勉维持着家里的干净整洁,他随手一下可能就破坏了。即便客厅的所有一切都在应该的位置上,一双男人随手脱下的袜子便足以破坏所有美感和舒适感,如蚁噬心。
何母很久很久不曾在这方面感到如此契合的高度愉悦。
只是这愉悦的提供方,是女儿的同性恋人。思及此,她的心情难免又微妙又复杂。
「伯母,您想喝点儿什么,茶的话,家里有毛尖、龙井,别的就是咖啡了,现煮需要点时间。」
何母刚坐下,听到这话思绪才算回笼了,镇定着抬手示意:「不用,清水一杯吧。」
何鹿麻溜起身,抢着把倒水的活儿做了,走去厨房洗杯子,接水。
客厅内,留下两张沙发上的何母和莫祎祎安静对视。
何母:「……」她等对方先开口。
莫祎祎:「……」淡定微笑。
何母:「……」她怎么还不吭气?
莫祎祎:「……」回以微笑。
何母:「…………」坐不住了。
她觉得再这样下去,这次杀过来可能会演变为一次和平友好的见面,如同所有恋人到见家长这一环节一样,走走过场,彼此尬不尬地聊几句,就算走完流程。
——好像就这样将目前的事接受了一样。
「妈妈。」何鹿刚倒上一杯温水,放到她手边,「温度正好。」
何母接过杯子,杯身温度适宜,心中顿时冒出些许酸楚——女儿从没有离开过家,她今天出来时以为何鹿搬出来定然有诸多不适应,照料不好自己等等。
却没想到,她适应得好极了,连倒水注意温度这样的细节也能照应。
何母抬起眼,见何鹿站在自己跟前。
从前,很多人就夸何鹿的眼睛会说话似的,想什么一眼即知,正如此刻,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糅进了忐忑、紧张和讨好,还有努力装作无事发生的强装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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