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离恋恋不舍的下了床，帮顾长恆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当他替顾长恆穿上最后一件外套的时候，整个人情绪突然崩溃，挺大一个男人，趴在床上，泪如雨下。

可那时候，「顾长恆」能看见周离，他看见周离在哭，他想上前去安慰安慰他，伸出手，手却穿过了周离的身体。

「顾长恆」拼命去叫周离的名字，可是周离却听不见。

顾长恆隐隐明白过来，自己真的死了，而现在自己，不过是一缕游魂，他不清楚为什么没有人收他走，便一直跟在周离的身后。

周离哭到双眼红肿，自己用冷水敷了敷，吃楼下吃了饭，在纸上写下了无数个「坚强」，他还得安慰好顾父顾母的情绪。

顾长恆看见周离播出电话号码给顾长恆的父母，哽咽着交代了顾长恆去世的消息。

那两个态度坚决要和他断绝父子母子关係的老人，风尘仆仆的赶来，看着顾长恆的尸体，老泪纵横，几次哭的昏厥过去。

那时候的周离突然却变得无比强韧，红着眼眶安慰着顾父安慰着顾母，帮着两位老人将顾长恆的尸体下葬。

让顾长恆的葬礼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下葬第八天，周离租车去了赵氏公司。

车子里放着他早就准备好的木棒，周离坐在车上，堵在赵氏公司门口，吸了一隻烟又一隻烟，也已经发病的赵云峰开车刚一出公司大门，周离就开着车远远地跟上他。

待开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周离突然超车，将赵云峰的车别住。

赵云峰下车后指着周离的鼻子破口大骂，只不过他还没等弄清楚怎么回事，便见周离拿着木棒朝着他身子狠狠地打了上去。

在顾长恆印象中，周离是一个性格相当温和的人，虽然个子很高很健壮，却从来都不与人产生争执。

——更何况是这种打架斗殴、下死手的事。

那天的周离就像一个疯子，腥红着眼睛，一棒又一棒地打在赵云峰的身上，那架势显然就是要活活打死他。

顾长恆看见曾经一向在他面前趾高气昂的赵云峰被周离打的狼狈逃窜，屁滚尿流地跪地求饶。

周离却仍毫不留情地一棒子上朝着赵云峰身上挥了上去，直到赵云峰吐血到底不起，棒子从中间断成两截，周离又狠狠地朝着赵云峰踢了两脚，才离开。

赵云峰被周离狠狠揍了那顿之后，没几天就爱滋病发作死了，赵家觉得他丢人，连他身上的伤都没报警，草草地下葬处理。

第30章 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在那之后是长达20余年漫长而孤独的日子。

周离重新在顾城支起来了一个烧烤摊，生意不好不坏，他似乎丧失了所有对生活的嚮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日復一日年復一日的活着。

唯有每周末去顾长恆墓地上去看看的时候，周离脸上才会带着点点笑意，在他的墓碑前说「长恆，我很好，我很想你。」

但他没有再说过我不想活着这样的话，每到节假日就会去顾家拜访顾爸爸顾妈妈，和顾爸爸顾妈妈说些高兴的事。

那对原本曾经对同性恋嗤之以鼻的年迈父母似乎在顾长恆死后，一下子就变得苍老了很多，对于周离的到来，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抵触，大概是想从周离身上找找他儿子的影子。

周离在顾爸爸顾妈妈面前，承担了大部分儿子的责任，开导他们心情要好，要想得开，有时候需要用人的地方，直接找他就好，还劝顾爸爸顾妈妈要好好的活着，和他们说这个世界还很美好。

周离在履行他答应过顾长恆帮忙照顾父母的承诺，可却没有人知道，他在耐心安慰顾爸爸顾爸爸好好活着的时候，他却是最不想活了的那个。

几年相处下来，顾父顾母发现周离这人的实在、优点，见他年轻，不忍心他孤独终老，想介绍一些年轻的还不错的男人或者女人给周离认识，全都被周离拒绝。

周离说：「我死心眼，爱不上别人了，也不想耽误别人。」

顾爸爸在72岁、顾妈妈在76岁寿终正寝，都是周离帮忙操持的葬礼，顾爸爸顾妈妈留了很大一笔遗产给周离，周离并没有拒绝。

外边閒言碎语声很多。

有嫉妒他得到一大笔遗产的，有酸他为了得到钱能装二十年深情的，还有预测很快他就会原形毕露拿着这遗产任性挥霍。

顾妈妈下葬那天，50多岁的周离心情不错，去市场买了一整箱炭，去买了两瓶白酒，去买了一份烤鸡。

回到家后，周离将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的，不留一点缝隙，将炭放在盆里，摆在屋子正中央，点燃。

周离哼着小曲，将白酒和烤鸡都摆上茶几，将电视打开，看最新的新闻联播，一边吃着烤鸡、一边喝着白酒，一边听着新闻。

那是距离顾长恆死亡已经整整二十二年之后的一个傍晚，在周离信守承诺将顾妈妈送走之后，嘴角含着笑意，手心里紧紧地握着那个顾长恆给他价值连城的玉石吊坠，烧炭自杀。

那个傍晚，霞光很美。

……

看着这一切的，顾长恆心一阵一阵的疼。

疼的他几乎喘不过来气。

他想去抱抱周离，却做不到，他想去阻止周离自杀，却也做不到，不管他如何大喊大叫，都没有人听得到。

眼眶发酸，两滴眼泪顺着顾长恆的眼角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