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双漆黑的没有任何温度的眸子，黑色的瞳仁缓缓转动着，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他动了动手指，指关节弯曲，有力量缓缓回到体内。

不一会儿，他径直坐了起来。

许是躺了十年，他感觉这副身体不像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十分生涩。

他能听到窗外风吹过的声音，能听到隔壁房间那女人自言自语的声音，能听到楼下张妈忙碌的声音……

这些声音，在他昏迷的十年里，每一天都听到过。

他不是没有感知的植物人，他什么都能听到，什么情绪都能感知到……

江瑾浑然不知厉云霆已经醒了。

她坐在房间的地毯上，优哉游哉的和买家聊天，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卖出去了十件西装。

这些钱已经远远超过两百万了。

江瑾将交易通道关闭，起身将十件西装打包装好，然后出门去寄快递。

快递寄出去之后，已经是傍晚五点钟了，她连忙又开车去学校接孩子。

「叮铃铃！」

下课铃声一响，小朋友就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欢快的扑腾出了教室。

厉西谌将书包斜斜的背在背上：「走，去网吧。」

厉北霄的手指顿了下：「那个女人说今晚会来接我们回家。」

「她可没这个閒工夫。」厉西谌冷嗤一声，「老吴还在等我们开黑，走，先玩几把游戏。」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教室。

周边的小朋友叽叽喳喳的围着他们。

「厉西谌，厉北霄，你们妈妈在学校门口等你们呢！」

「以前你们妈妈不是从来不接你们吗，为什么现在天天来学校？」

「我记得以前还有人说厉西谌和厉北霄没有妈妈，是野孩子呢，现在打脸了吧。」

「不得不说，厉妈妈长得真好看，难怪他们两个长得这么帅……」

以前的厉西谌最讨厌被这些幼稚的小朋友们围着叽叽喳喳，但是现在么，他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享受。

厉北霄一抬眼就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江瑾。

以前每次放学，班上的小朋友都会衝出校门扑进自己爸爸妈妈的怀抱。

只有他和三哥，孤零零的两个人。

于是，他们再也不喜欢上学，天天在网吧混时间。

这一刻，他才终于觉得，原来他和三哥也是需要妈妈呵护的孩子……

「小西！小北！你们两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到妈妈这里来！」

江瑾笑着冲他们招了招手。

厉北霄的唇角弯起一丝弧度：「三哥，我不想去网吧了，你自己去吧。」

厉西谌：「那我一个人去也没什么意思，走吧，回家。」

他双手抄兜，率先朝江瑾走去。

江瑾左右手各牵一个，笑眯眯的说道：「今天你们两个考了第一名，我可以答应你们一个要求，随便什么都行。」

记得小时候，每次期末考试成绩出来后，爸爸妈妈都会答应她一个小小的要求。

就算她考了不及格，爸妈也会想方设法绞尽脑汁的鼓励她、夸奖她，让她相信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孩子。

一想到爸爸妈妈，江瑾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

突然有点思念爸爸妈妈了怎么办，她突然消失不见了，爸爸妈妈一定很伤心难过吧……

「喂，你怎么了？」

厉西谌突然用力摇了一下她的手臂。

江瑾回过神来，没好气的瞪了这小子一眼：「没大没小的，你应该叫我一声妈妈。」

说起来，她还从来没听这两个孩子叫她一声妈妈。

「哼！」厉西谌扭过头去，「你之前不是说，你没我和小北这么不听话的孩子，不许我们叫你妈妈么？」

厉北霄点头：「你还说不想让人知道你生过四个孩子。」

江瑾：「……」

行吧，又是原主造的孽。

这两孩子也是可怜，长这么大，竟然连叫妈妈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她突然有些心软了。

「那你们一人叫我一声妈妈，我答应你们两个要求。」江瑾弯腰看着他们，微笑着说道。

厉西谌的嗓子有些干。

妈妈两个字，在他的舌尖千迴百转，却怎么都叫不出口。

过去四五年被虐待的日子，才短短一周的温馨，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厉北霄卷翘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妈妈两个字，太美好、太珍贵了，他怕喊出口之后，美梦破碎，一切回到原点。

就算这是一场梦，他也不愿醒来。

「没良心的王八羔子！」江瑾撇撇嘴，「不愿意喊就算了，真当我很想听妈妈这两个字啊？」

「不要牵着我，别让人误会你们俩王八犊子是我亲儿子！」

她将两个孩子甩开，气呼呼的走到车边，拉开门就坐了进去。

江瑾坐在驾驶位上生了一秒钟的气，然后将车窗降下来，没好气的道：「还不快上车，别又故意惹我生气，然后趁机躲网吧去！」

厉西谌和厉北霄对视一眼。

这个女人，还真是情绪化到了极点。

明明有时候气得要命，却也只是生闷气，似乎压根就不打算对他们动手……

她好像真的变了……至少不会再虐打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