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千秋宫的杨大家?
杨妃在时,曾请他赐名的那个御厨?他记得得了赐名的那一道菜便是川菜,叫做...沙翁醉月。
玄皇眯着眼沉入回忆。
过半晌,轻点头,示意内侍揭盖子吧。
金黄盖子,一起,万众瞩目下,只见白瓷盘正中,一形似莲花花苞的淡黄...菜芯,是,菜芯,没看错。
闹了这许久,就一颗菜芯。
群臣还是后妃,就连圣人都不由失望几分。
却见内侍向后让出一人,有御膳堂衣饰的人提着一黄铜细长口的炉子,而后一股清澈如水的水流注入菜芯头。
尚未看清有什么奇景,附近几人就被扑鼻而来的浓香诱地泌出涎水。
只有坐在食案前的皇帝最直观地看到那一朵莲花徐徐绽开的场景,一时新奇地屏住呼吸,只要整朵完全绽放。
另一侧的贵妃食案前,内侍亦是揭开盖子。
只见青玉富贵连理枝纹样的敞口瓮盘正中,是一朵娇艷欲滴,花中之王的牡丹。
贵妃眼神一动,不知想到什么,最先打破沉静。
「许久不曾看上新奇,今日圣上的『盛莲』、本宫的『花香』,正是合了乞巧节的寓意。」
群臣跪倒,再呼佳节大喜。
有内臣上前,回禀——将莲花花苞比作此时的大唐皇室,而那一壶香汤正是大唐四境军民之力。
举国崇敬守护,必能庇佑大唐再回往日辉煌。
吉祥话一大箩筐,玄宗终于呵然笑颜。
如此这宴便是好宴,紧接着端上各宫妃、贵女食案的便是已经炸製成熟,刚出锅的『七夕海棠嶂』。
玄宗拈起一枚尝了尝,又放在眼下细看,「海棠内名唤相思,此一海棠嶂入口甜蜜,送予女眷,盼其寻得知心人,余生甜甜蜜蜜。」
各府女眷起身谢恩。
唯独玄皇将手中半枚海棠放在一侧,像是在留给什么人一般。
献菜已经完毕,不曾听闻召唤,赵玲珑辞别并肩一日的内厨们,再次坐上小轿。
还是早上的宫门,她才下轿,便见灯火阑珊处,崔昫含情看向自己。
今日是乞巧佳节,大街小巷都是挂红灯笼,远处的街上人潮汹涌,有知情男女在这一日可相约上街,配麵塑,秉烛游长街。
她已经看到他手中的麵塑,不由轻笑出声。
宫门守卫以及还在客套的内侍仿似忽然消失,他和她眼中只剩彼此。
她怀着他的孩子,一步步走近,恰闻身后有烟火炸开的砰然声,不需要回头,她已经在他眼中看到了那璀璨。
也看到自己眉宇间的幸福。
有人声欢笑惊呼,她凑在他耳边,扬声喊道——
他没听清,好看的眉眼都是疑惑。
赵玲珑心中柔情涌动,无声重复——吾夫俊俏!
不远处内宫城有内侍狂奔而出,手中拂尘飞扬,口中呼声完全被天上烟火炸响掩盖——
「圣上有旨,赵氏有女唤玲珑,今献菜有功,特赐民间封号『大唐女膳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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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至德元年
寥落的时节,院中有堆迭不尽的枯叶,一双皂玉靴子踏上,踩过不復往日干净的石阶,推门进到屋内。
「叔父,侄儿回来晚了。」青年跪在床前,红着眼眶道。
昏沉许久早已不知如今是何岁月的老者,睁开浑浊的双眼,看向青年,「是启年呀。」
他辨认出来人,喉间含糊着说了什么,杨启年听不真切,看叔父伸手,急忙将人扶起。
茶水早已凉透,喊仆从也未有应答,杨启年暗恨族人狼心狗肺,只好将凉茶端到床前,「叔父,这茶凉了,您不要多喝,只润润唇罢了。」
老者不知听清没有,抿了一口,终于清醒几分。
他看清屋中寒酸的装饰,苦笑一声,「今次是我杨家遭难,源头在杨国忠一辈,破败却是从里边开始的。」
大难临头,只顾各自奔逃,举国怨怼,又有哪个真能落得干净?
不过他已经是土埋到脖子边,管他们是死是活。
只可惜了启年这孩子...
枯爪似的手掌在床褥间摸索许久,终于探到一硬体册子,他却已无力拽出,「启年,将东西取出来。」
杨启年乖乖拿出,见这本墨蓝册子只是普通样式,寻常书本,其上却连一个封字都没有。
翻开,却看上面一张一菜式,正是叔父这些年的得意之作。
杨修年从喉间挤出一个呵呵,也不知是嘲笑还是得意,「他们将我这里搬了干净,以为搜罗全乎、却不知我毕生心血都在这里。」
他努力挺直上身,指着青年道:「你跪下。」
杨启年知道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却未做犹豫,直挺挺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杨修年:「我毕生心血只得这一个菜谱,别的旁支是死是活,你莫要多揽。只记得,保住我杨家这一支和传扬我蜀中菜的重任就在你肩上了。明白了嘛?」
几句话,却重如泰山。杨启年深知叔父心志,连声答应。
交代了此事,杨修年终于力竭,老眼一闭,昏了过去。
此处哪里还是人住的地方?
他僱人将叔父以及这一支还留着的人带到早些年自己买下的院中,请医者贴心看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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