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普捋了捋短须,道:「周小娘子心性比之同龄人确实更好一些,进退有度,不过聪明的人往往不好驾驭,何况女子本就心思细腻。」
孙坚笑道:「我看未必。」
说罢,他转过身指了指悬挂的地图,换了个话题:「如今我们长驱直入、逼近襄阳,只需一鼓作气,便可打败刘表,何必拖延?」
程普嘆了一口气,道:「你是一军之统帅,自有你的道理,不过还是谨慎为上策。」
「自然。」
如今已是四月,江南多雨,每日阴云密布,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角落一院春红。
孙权放下手中的书,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孙尚香坐在屋门处吃果子,听到自家二哥的嘆气声,有些奇怪,问道:「你嘆什么气呀?」
孙权瞪了她一眼,道:「谁和你一样整日里没心没肺的!」
孙尚香被他的语气弄得摸不着头脑,道:「你凶什么凶!我要告诉母亲去!」
「你——」孙权拿这一招没办法,只好道:「义母身体如何了?我是男子,不好进去探望……」
孙尚香衝着他做了个鬼脸,道:「你问别人去吧!我才不告诉你!」说罢她便抱着装果子的篮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孙权气急,却又没办法,只能心里暗暗埋怨周皎「带坏」了孙尚香,却又因为她久去不归而有些担忧。
侯瑞在门外看到自家郎君又是一如往昔的发呆样子,忍不住也跟着嘆了一口气。
孙权回过神,笑骂道:「你嘆什么气?」
侯瑞躬了躬身子,赶紧辩白道:「我看二郎忧愁,也十分担忧。」
他抬头瞄了一眼孙权的表情,见他并非真的生气,这才小声道:「这不是小的看到二郎在思念周小娘子,所以才……」
「就你话多!」孙权打断他的话头,随后道:「义母生病,也不见她快些回来,肯定是在洛阳玩野了。」
侯瑞嘿嘿笑了几声,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二郎是在意周小娘子未能如约回来吧?」
「属你机灵。」
孙权无奈地摇摇头,重新拿起竹简,道:「罢了,她总会回来的,半年,一年……总会回来的。」
「是是是……」
侯瑞话还没说完,已经有外院的仆人跑进来,道:「大郎与周郎回来了!」
孙权一愣,不由放下书站了起来。
「阿兄与义兄回来了?走,侯瑞,我们去前面见阿兄。」
「是。」
主仆二人到了前厅,却不见孙策与周瑜身影,前厅的仆人解释道:「大郎与周郎回来说了一声便去北苑周府了,想必是去探望周夫人。」
孙权有些急切,对侯瑞道:「咱们也去!」
进了周府,前厅一片静悄悄的,除了几个日常扫洒的仆人,再无他人,孙权摸不清周府发生了什么,又不敢唐突,只好在前厅打转。
谢诺正好端了空的药碗出来,看到孙权站在那里焦头烂额的样子,出声道:「二郎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孙权被她问话,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随后才讷讷问道:「义母的身体可好些了?」
谢诺答道:「姨母身体好一些了,此刻正和孙郎与表兄说话。」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见里面传来物什落地的沉重响声,随后便是丫鬟们的呼喊声,还有周瑜与孙策慌乱的声音。
孙权的心一下被提了起来,忍不住问道:「谢小娘子,是阿皎惹义母生气了吗?」
谢诺有些诧异,随后摇摇头道:「二郎不知道么?阿皎被贼寇掳走了,生死未卜,姨母也是因此才急火攻心……」
孙权愕然地看着她,一时间脑海中只有周皎生死未知的消息,再无其他。
谢诺垂下眼睑,微微俯身,随后转身走向院外,可她走到院门口却又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孙权。
孙权仍旧站在那里,紧紧地抿着唇,神色悲伤。
是她仍旧看不清吗……
谢诺轻嘆一声,这才抬脚走了出去。
屋内,周夫人倚着引枕,一手用帕子捂着嘴,一手将身边要为她递水的侍女推开,她喘了一口粗气,道:「这就是交代!孙将军出兵荆州,依照三妹的性子,阿皎又该如何?若是荆州兵败,我的阿皎呢……别的我可以不放在心上,我的家财,无论谁都儘管拿去,可我的儿子和女儿,我决不允许他们有任何闪失!」
成碧则是在一旁低声哭泣,她与蔡琰倒是平安回了庐江,可本应一同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却不在了。
孙策因周夫人的话愧疚难当,道:「义母说的是。」
周夫人抚着心口,看向周瑜道:「阿瑜,你今日就要给母亲一句话,这乱世的事情,你还要继续参与吗?」
周瑜定定地注视着周夫人,一言不发,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孙策急忙用胳膊碰了碰周瑜,示意他儘快服软。
周夫人见周瑜不说话,合上眼道:「我与你父亲只有你与阿皎两个孩子,你施展抱负,安定家国,阿皎招婿入门,继承家业……可……」她眼角有泪水划过,很快没入衣领,她哽咽道:「我的阿皎啊……阿瑜,母亲现在除了你,什么都没有了啊……」
周瑜的身体不断颤抖,终于从喉间挤出一个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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