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不动行光,根本什么也做不到。
穿着有织田军风格的甲冑,极化短刀悲痛的咬住下唇,默默向前一步。
修行之后他成熟许多,足以让他冷静下来,而不是做出什么无用又鲁莽的蠢事。
「我也是您的刀剑,烛台切光忠。——当然您可能并不能认出我,我只是二十五把光忠其中的一把,」穿燕尾服的太刀也站了出来,面带苦笑,「现在这个名字,是由政宗公所赐予的。」
烛台切光忠此前一直保持着警惕,以免不动行光真的做出什么、比如说挡在魔王面前对伊达政宗拔刀这样的事。不动行光并没有这样做,他眼睁睁的目视着魔王与妖怪的联手,看着他嚣张而肆意的大笑、最终却逐步落在下风。短刀全身都在忍不住的战栗着,因为紧张、忐忑与巨大的悲恸,却没有衝动。
不动行光的确是成长了,但也不是没有代价的。
一隻手伸过来,拍了拍短刀的肩膀。鹤丸国永从不动行光肩头上探出个脑袋,「呦!」他这么对第六天魔王打招呼,「好久不见啦,信长公!」
极化药研攀住天守阁残损的边缘,双手一撑,轻盈的跳了上来。
「大将!」藤四郎宝刀先是用目光飞快的在阿芙拉身上看了一圈,确认仙子真的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然后他转向织田信长,恭恭敬敬的低下头:「……信长公。」
已经被打败、狼狈躺倒在地上的魔王,若有所思的盯着阿芙拉看了一眼,沉思两秒,点了点头。
「『刀剑付丧神』,」织田信长说,语气淡然,「我从奈落那里听到了这个称呼。」
他洒脱的放弃了挣扎,拒绝像一个渺小的虫子、在地面上匍匐和祈求。
另外两把刚刚苏醒的、因为被原主人所持有、因为回归了自己的「本源」,而不必如同藤四郎家族损耗如此多灵力的打刀们,同样转回了身。
压切长谷部与宗三左文字,像是才看见第六天魔王一样,只是为了表示敬意而垂下头,将怨愤掩藏在恭敬的表象下面。
「……义元左文字,和压切?」
魔王嗤笑一声,哪怕在最后的这一刻,也一定要用刀剑最讨厌的名字来称呼他们。
「您还是这样惹人嫌。家老们呢,已经被您尽数斩杀了吗?」宗三左文字说,语调讥诮,露出一个阴郁的笑容。
「那又怎么样。」魔王无所谓的说,「怎么,义元,就这样恨我?把你打造成更加合适的姿态,居然也没什么感激的话好说吗?」
「……我没什么话说。」
宗三左文字轻声回答,伸出右手,隔着樱粉色的长袖、摸了摸自己锁骨下方,蝴蝶形状的魔王烙印。
「把我当做好看的器具,烙印打磨完之后也仅仅只是锁在和室里而已,就这样不想让我上战场吗?」宗三说完,向后退了一步,「作为笼中鸟度过一生,直到我自己也丧生在火海里面,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宿命吧。」
「身为刀剑,本就该被我随意使用。拥有能被人赏玩的资本是一种荣耀,你居然还能够生出怨言,真是有够可笑的了。」织田信长因此蔑笑一声,目光转向压切长谷部,「我记得我斩杀过什么茶坊主,啊啊,是的,因此而赐给了你名字。怎么,作为我的所有物,被我赠给其他人、也不过就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穿茄紫色神父服的打刀干脆并不言语,把那些「等待了数百年」、「请一定要回来接我」,把那些脆弱又可怜的祈求,那些一个人在黑暗里的独白,尽数吞进了喉咙里面去。
没有什么好再叙述的了。要让他倾吐自己的可悲吗?让他在第六天魔王的面前苦苦哀求、质询魔王为何背叛了诺言已经将他遗忘吗?要把那些已经结痂的创口再一次撕扯开来、露出勉强癒合的血肉吗?
不。压切长谷部的骄傲并不允许。
而且他已经发过誓言了。
——他的忠诚属于新的主人。
压切长谷部将再一次燃尽所有的信仰,用生命铺路,替这一次唤醒自己的主人斩开荆棘,直到自己刀刃折断、灵魂破碎。
心底黑暗的那个角落他知道自己甚至不是很在意新主人是谁。从黑暗里降下一道光的这个人就是他所献祭的一切,仅此而已。
像是察觉到了打刀心底的阴暗,那可怕的男人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我的刀剑,果然很有意思!」
织田信长狂笑着,令胸口极深的刀伤再一次迸出鲜血,直到自己呼吸急促,从喉咙深处发出不畅的嘶声。
在这样最后的一刻里,第六天魔王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已经将下唇咬破、却依旧没能止住眼泪的不动行光身上。他转过来望向阿芙拉,目光中迸出刀光般的锐色!
「我懂了,你是黄泉。」织田信长大笑着,朝阿芙拉伸出一隻手:「人生五十载,岂有不灭者——!」
魔王已逝。
……
……
「你还好吗?」
阿芙拉悄悄问,递给伊达政宗一瓶万能药剂。
侧腹破了一个洞、还依然装作若无其事,大喊着让片仓小十郎把军队布置好的奥州笔头,默默看了阿芙拉一眼,伸手接过颜色梦幻的药剂,拽开瓶塞仰头灌下。
「稍微有点不爽,」独眼龙一咂舌,「我的刀剑——」他低头看看自己腰间六把刀,又回头看看另外长出三条腿的那几把,又哼一声,「居然有这么多是那魔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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