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胤禛刚从校场回来，便见聂嬷嬷含笑道：「四阿哥，德妃娘娘来信了。」

胤禛忙道：「您快帮我看看额娘说了什么。」

聂嬷嬷展开信笺，将信里头的内容一句话一句话读给胤禛听，德妃无非说自己身子很好，要胤禛不必担心之类的话，最后更是老生常谈，要胤禛小心些，注意身子，更是不要惹皇上生气。

每隔十来日，胤禛都会收到德妃的来信，而信的内容大概也都是这些，说德妃肚子里的孩子长大了些，阿福因天气一日日热起来的缘故，有些掉毛……

便是这样，胤禛也觉得十分满足，坐在书桌前托腮道：「说起来额娘也快生了，等着我回去时就能看到妹妹了。」

说着，他更是扭头看向聂嬷嬷道：「嬷嬷，您说额娘会平安无事的吧？」

他十分担心。

聂嬷嬷笑着安慰道：「这是自然的。」

但不知道为何，胤禛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却是怕什么来什么，胤禛再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并没有收到德妃的来信，因为这件事，他还专程去问了皇上，皇上只说无事，但却对外宣称下月初动身回紫禁城。

如今已是三月末，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五六日的时间就要回去了。

胤禛愈发觉得不对。

他见皇上那边问不出个什么来，索性就去找太子了。

太子也说德妃并无大碍，只是他到底是个半大的孩子，说这话时眼神闪躲，一眼就被胤禛瞧了出来。

胤禛正色道：「太子哥哥，皇阿玛也是这般与我说的，你不要瞒着我，你们越是这样，我便越是担心。」

说到最后，他言语之中已带着几分哽咽起来。

太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胤禛这般模样，忙道：「胤禛，你别这样，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德妃早产了而已，诞下了一位公主，虽说小公主体弱了些，好歹也是没有大碍的。」

也唯有在胤禛跟前，他才有种当哥哥的感觉，更是忙递给他帕子劝慰道：「如今曾祖母已经回去紫禁城了，你不放心别人，难道还不放心曾祖母吗？有她老人家护着，德妃娘娘定会平安无事的。」

胤禛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微微踏实了点。

接下来的几日里，他更是身在曹营心在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永和宫才好。

等着胤禛风尘仆仆赶回紫禁城时，已到了四月中旬，说来也是运道不好，这几日他们赶路时天降暴雨，如此一来，大队人马便是走不快，故而多耽搁了几日。

而在路途中，胤禛更得到一个消息，说是德妃所出的小公主没了。

这消息是皇上亲自告诉胤禛的，有些事情既然瞒不住便不必再瞒，皇上见他眼中噙泪，难得将他抱于膝上，更是柔声道——当初朕没有将这事儿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小公主是早产儿，生下来便体弱的很，周院正与夏太医说了便是这孩子能够平安长大，怕也是缠绵病榻，如今早早去了，叫她免受苦难，也未尝不是好事！

道理大家都知道，但等着胤禛衝到永和宫瞧见尚在小月子里的德妃，心里还是一酸。

丧子之痛对谁来说都是锥心的，德妃心里十分难受，却还强撑着安慰起胤禛来：「……好孩子，别难受，本宫没事儿的！倒是你这些日子长好了不少，就是眼睛红通通的，可是这些日子没睡好？」

胤禛哽咽道：「额娘……」

德妃强撑着不要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只道：「太皇太后前些日子就回来了，她老人家向来疼惜于你，前几日来瞧本宫时还说起你来了，待会儿你去慈宁宫给她老人家请安的时候可要高高兴兴的，她老人家可不喜欢瞧见别人苦着一张脸。」

胤禛重重点点头。

他发现德妃虽憔悴，但精气神还算不错，悬着的一颗心才微微放了些。

虽知道这孩子保不住，但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有些伤心的，只去问红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红玉也是实话实说：「……周院正与稳婆都说是娘娘本就体弱，生产之前就说了娘娘这一胎怕是凶险得很，生产时娘娘虽未遇到危险，但小公主出生后身子就不大好，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时时刻刻都盯着在，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到了娘娘生产的时候，太皇太后更是派了苏麻喇嬷过来了。」

其中并无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胤禛想想，觉得应该也是这般，毕竟德妃怀相併不好，谁知道生出来的孩子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大家犯不着提前动手，惹得一身骚。

胤禛回去阿哥所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这才去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还是老样子，一瞧见胤禛便将他搂在怀里：「……盛京可好玩？哀家小半年没瞧见你，你倒是长高了不少，不过也黑了，咱们满人黑些好，黑点才壮实！」

「方才你皇阿玛已经来过了，说你新得了一头小马驹，待会儿带纯禧与胤祺去瞧瞧，只怕他们可是要羡慕坏了的。」

对于德妃痛失女儿一事，她老人家是绝口不提。

胤禛向来是个豁达之人，凡事若没成定局，定会拼尽全力去努力，可事情已成定局，便一心想着往前看。

他也不愿叫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担心，说了会话，就带着纯禧公主与五阿哥去看他的闪电了。

闪电虽是头小马驹，但却是头难得一见的汗血宝马，便是行路近千里，依旧精神抖擞，隔着老远瞧见胤禛来了，便挥动小马蹄，十分高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