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恢復之后,金线的效率发生了质的提升。和阿波罗谈话的空荡,所有命运的寄生体都被金线拔离出诸神的身体,又丝丝缕缕送入雅辛托斯手中。
那些看起来光辉璀璨,实则阴毒的玩意儿在金线的迫使下逐渐融合成一团光球,雅辛托斯用修长的手指轻叩了一下光球表面,一根缠绕其上的金线便分离而出,借着光球与本体之间的联繫,循着气息垂直而下。
一直到金线传来某种连接到实处的感觉,雅辛托斯才抖了下眼睫:「找到了。」
他说的声音不大,偏偏这一句话话音刚落下,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戛然而止,诸神齐齐投来目光。
卡俄斯右臂微抬,骨节分明的手捉住金线,掀动神力悍然一扯。
「轰……轰——」某种像是贯穿地面的轰鸣声自深渊深处,一路靠近。
下一秒,某个藏头不露尾、始终躲在幕后操纵着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终于出现在众神面前。
「——塔尔塔罗斯?」阿波罗失声叫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靠!命运你也太不要脸了吧,侵占塔尔塔罗斯的身躯是想让我们投鼠忌器?!做事能不能光明磊落一点?」
阿波罗叫得最快、最响,命运一眼望过来,还没来得及反驳,就看见阿波罗手中还未收起的生命之瓶:「——你!」
命运气得当场猛翻了数个白眼,回忆起这段时间他占据塔尔塔罗斯的身躯,在神狱里翻找了那么久的生命之瓶,祂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才不要脸!偷窃神器的毛贼也好意思站出来叫别人光明磊落?」
大约是这些年东躲西藏确实委屈,命运骂完阿波罗,又扭过头恨恨地磨着牙冲卡俄斯道:「你也是被猪油蒙了心,堂堂至高神,被美色所惑,居然帮一个人类来对付我……」
「关我什么事,没我之前你们的关係就很好吗?」雅辛托斯当着命运的面随手从阿波罗手中收走生命之瓶,顺道扭头奇怪地说。
「……」命运目眦欲裂,偏偏又奈何雅辛托斯不得,只能继续盯着卡俄斯道,「你怎么能相信人类?他们是一切贪婪、恶劣的集合体,今日把我拉下神坛,明天就轮到你。你和我才是这世间唯一的同类,为什么要同类相残?这些年,你一日都没停过追杀,兔死狐悲的故事难道你没听过?」
狐狸无动于衷,并用淡漠的眼神略带不耐地扫了一眼兔子,表示只想老婆孩子热炕……算了,孩子个顶个的糟心,他只想要老婆。
至于命运口中贪婪、恶劣的人类……雅辛托斯似笑非笑地看了命运一眼,目光转开,在诸神群中扫了一圈,最终定在某个缩起身体,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的前任神王身上。
金线倏然而出,将这隻恨不能钻进地里逃走的西瓜虫卷到雅辛托斯身边,顺道把宙斯的亡魂往命运的方向推了一把:「不帮忙引荐一下?这位可是一手把你扶上神王宝座,又保你艷福不断、儿女双全,亲爹也不过如此。」
「我……我不知道……」失去神格后,宙斯的亡魂能在深渊中开口都算是奇蹟,发点抖真不算什么。
在冥界被收押的这几天,他和赫拉都受过几轮相应的刑罚,以此惩治他们生前的恶行,此时别说表现得有骨气,宙斯抓到机会只想求饶:「求……求求,求求别把我丢在深渊,我……我反省,我后悔了,我不应该仗着神力为所欲为,别——」
他求饶的话还没讲完,就被对面命运一声拔高的尖声呵斥打断:「住嘴!!」
看到卡俄斯和雅辛托斯同时出现,命运都没表现得这么生气。
雅辛托斯挑起眉,反倒在这时替宙斯说起话:「这么凶干什么,他现在没有神格,又经过冥界的刑罚,害怕一点很正常。」
「害怕个……」命运咬着后槽牙,塔尔塔罗斯的黑袍被神力激盪,像深海中的水母招展衣摆,「他不能害怕,不可以求饶!」
「为什么?」雅辛托斯并没有等待命运回答的意思,问完便紧跟着自己回答道,「因为就像某些自傲的作家会在某个角色身上投射进自己的影子一样,宙斯就是你选择的那个角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你。」
雅辛托斯往前逼近一步:「所以你在那么多人身上随意编织悲剧,却给自己编织的是大权在握、财色兼得、儿女双全的完美剧情……所有的好处都被你占尽了。你总挂在嘴边的公平呢?你口口声声说的悲剧就是艺术呢?到底谁才是一切贪婪、恶劣的集合体?」
「命运!!」无数怒喝混成回答,夹带着攻击一同落向命运。
命运见势不妙,这群人居然被雅辛托斯煽动得什么等级压制、什么投鼠忌器都不考虑,直接下死手,连卡俄斯也攻了过来,连忙后退融进黑暗中,化出一片大雾笼罩战场。
薄雾袭来的瞬间,雅辛托斯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神,下一秒就发觉自己回到了斯巴达,正站在自家后院里。
夜色静谧,小院中空无一人,雅辛托斯站在窗外往屋内看,瞧见正在床上沉睡的自己。
在旧时记忆里切进切出那么多次,雅辛托斯当然清楚这不是现实,就是有些奇怪命运给他看这空荡荡的小院干嘛?
【看……看床边……】
命运装神弄鬼的声音在后院中沙哑地响起,下一秒雅辛托斯就瞧见床上的自己一个翻身,身上的被褥歪斜少许,紧接着,原本完美与窗外藤萝融合在一起的黑影诡异地一扭,悄然从墙面上探出,细长的触手伸到他身边,勾起被褥整理好,又无声地缩回墙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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