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的味道充斥口腔……杀生丸本就面瘫的脸顿时更瘫了。
「兄长!」难得的,缘一的声音带出了情绪。
他终于明白,有些毒药与草药长得一模一样,不是光记住一个药方和药草的样子,就能熬出一致的汤药。
他在身为人类时记住了药方和草药,可记住的只是形态,不是本质。
是他太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太相信通透世界看到的「原本」了。
而他的兄长为了让他明白这一点,居然以身试毒,这……
杀生丸扔掉了碗,纹丝不动地站在缘一面前。他的面色如常,身上也无不适,只是俯视着缘一,平静道:「你以为我会被毒死吗?」
「半妖,你又被眼睛骗了。」
「你连我的妖力是什么都不知道。」
反转再反转,缘一隻觉得脑内升起了一点空明。
「你被人类教坏了。」杀生丸冷声道,「他们驯服你,让你从始至终都以为自己是个人类,并按照人类的方式活着。」
「可你真的是人吗?」
「你是半妖。」杀生丸训道,「体内流着一半属于白犬大妖的血,却没有一点妖怪该有的样子。你把鼻子、獠牙和爪子当作什么,只是呼吸、吃饭和干活的工具吗?」
缘一发愣,可头脑中的空明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杀生丸说的每一句话都譬如霹雳落在头顶,让他通了个中的关窍。隐约间,他仿佛悟出了什么。
……他一直活在「人」的束缚之中。
人会把看见的片面当作全部,人的鼻子嗅不到很多气味,人的牙齿撕不开生肉,指甲也划不开猎物皮毛……他曾是这样的人啊。
可如今,他已经不是人了。
「人」的束缚早已不适合他,再用人的标准要求自己,非但得不到成长,还会埋没半妖本身具备的才华。
野性、妖性、杀性,那是他从未开发过的作为「妖」的本能。
一点通透,悟于无形。剎那,缘一的五感与头脑融合得更紧密了,当他疏通内心的枷锁,掌握妖性的一面不在话下。
「告诉我,半妖,我身上的气味是什么?」杀生丸道。
兄长的气味……
是冷梅的味道,极淡极寒,如雪如月。
但透过他的表面,直刺他的血脉,那顺着毛孔由内往外挥发的味道,是阳刚爆裂的妖气与剧毒!
难怪……
难怪兄长不畏毒,或许毒物还是他的食物之一。
不愧是兄长啊。
「是毒。」缘一道,冷梅香味的毒。
杀生丸的唇角上扬了一点点,对答案算是满意:「好好去找你血脉里藏着的东西,半妖。」
「嗯。」缘一点头。
「去狩猎,不准带刀。」杀生丸蹙眉,「再带些野果回来。」
缘一歪头:「兄长居然要吃野果吗?」兄长平时压根不碰野果和蔬菜,只吃肉,还特别挑嘴。
杀生丸不语,先是看了眼地上的药碗,再转头看向缘一。
神色毫无波动,但指责意味明显:你自己煮的毒药有多苦,你心里没点数吗?
或许是面瘫之间的默契,缘一也是先看了看碗,再看向兄长。
虽面无表情,但犬耳下垂:对不起兄长,是我错了。
……
事实证明,爪子并不好用,尤其是幼崽的爪子。
虽尖锐,但不锋利。要是捕食防御较高的猎物,极有可能在打斗中折断。
而爪牙断裂的疼痛会干扰幼崽的战斗意识,仅需要片刻的差池,幼崽就有可能被猎物反杀。
因此,白犬幼崽在捕食时总有父母一方看顾。他们会隐藏在暗中保护,绝不让幼崽知道,除非幼崽遇到生命危险才会出来。
遗憾的是,杀生丸捕食从未失手,没给过父母救他的机会。如此,他也不知道白犬一族还有这个「传统美德」。
直到半妖的血味传来他才发现,放任一隻幼崽单独狩猎似乎不太安全。
他起身离开,去往血味的源头。
很快,他找到了与虫怪战斗的半妖,不过这战斗胜负已定。
半妖的右手指甲翻起,鲜血淋漓,明显是操作不当搞伤了自己。不过,半妖对伤处不甚在意,就算指尖滴血也没影响他的行动。
甚至,他还利用鲜血与妖力开发出了一招斩击——
五指张开,妖血在指尖淬成长锋。半妖跃至空中,隔着数丈的距离冲虫怪挥下一击,就见妖力融入长锋汇成五道月牙形的红芒,交错着劈向虫怪,直接将之斩成了六段!
腾空的半妖翻身落地,动作称得上漂亮。
手指还在滴血,缘一像是没有痛觉似的,他随意甩去血渍,静待伤口復原。
「兄长。」
「勉强能看。」杀生丸对那一招表示满意,「那招叫什么?」
「嗯?」缘一的金眸微微睁大,「叫什么……这个,也要起名吗?」
给刀起名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给「抓」这个动作起名?两百年前的人类和妖怪都活得这么麻烦吗?
但既然是兄长问的,他就起个名吧。
缘一:「刚学会的,就叫『爪子』吧。」
杀生丸:……
感觉到兄长流露的不满,缘一换了名字:「那叫『红爪』吧?」
沉默,沉默是这边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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