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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甍帝笑道:「你这下贱假娘,又想出了什么好主意,讨朕的欢喜?」

狸奴的嗓音越发诡谲,分明在笑,却让人听得不寒而栗:「陛下备好金丸子便成。」

言罢狸奴拍一拍手,自麒麟台下猴儿似的窜出一群宦娘,各个奇装异服,还戴着头套,看不见面孔。那些头套描画得十分精緻,有牛头、有马头、有兔头、有猴头。

狸奴一声啸,宦娘们随她一起在中央跪地打滚,动作滑稽,惹人发笑。元甍帝与权贵们娴熟地扔掷金丸取乐,宦娘们不住争夺,好不热闹。

这盛景一如往日。

狸奴如猢狲般向元甍帝叩头:「陛下端午安乐!端午安乐!」

元甍帝笑着将袖中金丸悉数扔给她:「满宫里最会讨朕欢喜的,就是你了!」

海棠春与冷画屏坐到了一张案几,海棠春奋笔疾书写她的话本子,冷画屏则给她剔鲥鱼的刺。

海棠春嘆道:「哎,所谓权贵,夺人尊严以取乐,何其悲乎!」

冷画屏淡淡道:「写你的书,吃你的鱼,闭上你的嘴。」

大帝姬和二帝姬都搂着美人饮酒作乐,三帝姬那儿却甚是冷情。赵福柔怀里没有美人,杯中没有美酒,她对月长吁:「还是木樨镇好。」

大帝姬调笑道:「储姬皇妹,我怀里这个侧侍哪,可是会伺候人,送你玩上两日如何?」

赵福柔圆圆的面颊抵在交迭的双手,菱唇轻抿:「啊,不了,谢谢。」

二帝姬夹一筷东安子鸡(2),送到赵福柔碟里:「尝尝这个,配着螃蟹酒,可堪一绝。」

赵福柔动也未动,看她的神态,有种无辜的委屈感:「啊,我不想吃,谢谢。」

初入宫的赵福柔惊嘆于宫中的美食美酒美人,恨不得一日享尽天下膏粱。眼下却对一切心不在焉,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大帝姬疑惑道:「皇妹,你怎么了?」

赵福柔无奈地把玩象牙雕玉筷:「我想回老家养螃蟹。」

大帝姬:「宫中何处不合你意?」

赵福柔摇摇头,蟠凤髻上一对鎏金挑心垂下的水红滴珠随她的动作颤动。她眉间贴着藕色五瓣春桃花钿,显得眉目柔和:「我是个废物,我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这句话含有几许落寞,听在我耳中,心口忽浮现出「何以为家」四字。

身为凌烟阁主,寻嫣坐在元甍帝近处,肩负护驾重任。金错刀横亘桌上,她仿佛随时要扬刀而战。今日她披一袭黛紫暗纹披风,孑然一身,自斟自饮。

旁人都以为她沉溺在丧母的悲痛中,我和你却知晓,她在暗中谋算令天下社稷震动之事。

月华下澈,宫灯弄影,照出寻嫣端庄到极致的侧脸,她画着绿烟眉,唇点檀红,眸粲如星。因丧母不久的缘故,寻嫣不曾满髻珠翠,只斜插两支錾银海水纹扁方。

寻嫣执起一盏酒,仰颈灌下,干净利落。

你笑敬她酒,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阿姐,我陪你喝。」

寻嫣冷冷瞥你一眼,吐出一个字:「滚。」

满朝文武皆知,戚家姐妹因一个男人打得你死我活。且论起出身,戚大小姐是天上的云,戚二小姐是地上的泥。前阁主病殁,戚大小姐伤心欲绝,戚二小姐则不曾受母亲庇佑,拍手称快。

其实你们早已联手,只是在圣上面前装作龃龉罢了。

海棠春却不知晓其中的弯弯绕绕,她提起笔,大为疑惑:「哎,怎么回事?你俩又打架了?」

冷画屏夹起鲥鱼堵住她的嘴,仍旧是方才那句话儿:「写你的书,吃你的鱼,闭上你的嘴。」

海棠春:「……」

长帝姬气度威严,身披麒麟吐日锦丝袍,头顶九龙九凤珍珠冠,拄着青鸾杖,比圣上还有精气神。她优雅地端起一盏酒:「今日是端午,臣妹敬陛下姐姐一盏。」

元甍帝颔首:「朕老了,许多事力不从心,便劳烦皇妹襄助了。」

长帝姬话锋一转,忽将紫铜狻猊酒杯摔掷于地,自麒麟台上涌来一群禁军,各个提长剑、佩兜鍪,蓄势待发。长帝姬哈哈大笑:「陛下既知道自己力不从心,何不在败完赵家江山之前退位让贤?」

谋反!

你握我掌心的手一紧,随后又鬆开,你巧妙地掩饰住情绪的变化,垂目望着盏中琥珀。

元甍帝迟疑片刻,高呼救驾!

剎那间,保护元甍帝的金吾卫与长帝姬的私军杀成一团,刀光剑影不绝于眼。长剑挑翻了桌案上的美酒佳肴,潋滟酒液倾倒于地,恰似这个无力回天的王朝。

你一把将我推出危险的战场,由属下江浸月护持。江浸月扣住我双肩,带着我躲在远处一方石狮子后头,狮子四下设满机关。

江浸月拱手道:「此处乃是高媛特地为主君所选,固若金汤,请主君安心。」

我抬眼而望,你照旧坐在原地饮酒,完全不受杀伐之气侵扰,仿佛对人世间的一切都不起兴致。

「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赵福柔又慌不择路地往桌案底下钻,扭得像一隻浑身锦缎的小泥鳅。她髻上的八瓣莲鎏金挑心凌乱而落,珍珠璎珞也被勾断了,遍地狼藉。

赵福柔哭得动情:「我要回木樨镇……我要回家!别、别杀我!」

后宫侍君与宦娘们尖叫溃逃而去,有些被杀红了眼的金吾卫误杀,有些不慎跌入荷花池,喑哑哭喊声遍地,麒麟台成了金银铸成的修罗地狱。

尤物公子[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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