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他真的对不起上泰前辈的厚爱呢。
江雪有个太坏的师父,他有个好师父却又……
陆灵蹊眉头一拧,当年信老祖和无想老祖,若是私奔成功,没在西狄遇到拦截,是不是也一样有无数遗憾,一样……活的不好?
「师父希望我能够在这里跟吉娜好好过日子,可是,我也没做到。」
沈继老泪滚滚而落,抖着手,从怀里摸出珍视很久的玄天宗身份牌,「道友是修士,沈继有个不情之请,想请道友,帮我把这身份牌,送到千道宗闵浩道友处,他欠我一个人情,道友把这个身份牌,送给他,他知道要帮我怎么做。」
闵师兄?
陆灵蹊觉得自己下来见他,就是个错误,「好叫道友知道,我不是无相界修士,不认识您所说的千道宗闵浩。」
她真不想给闵师兄找事做。
不是无相修士?
沈继原本灰暗的眼睛,却突然迸发出一抹亮色,「我……我不问道友来自何处,」他朝柯言求恳,「柯言,能把我儿带进来吗?」
柯言受不住他的目光,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
「我有一对孩儿。」
他好像有些激动,「双胞胎,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儿,我夫人生他们的时候,吃了大苦,好在平安降世。」
虽然对方一直没说话,但是,目中也没有嫌弃没有憎恶。
这就很好很好了。
「我和我夫人吉娜带着孩子一直生活在这里,我们放开外面的一切,很开心地一起生活了六年。」
说到这里,沈继的眼角再次闪起泪光,「可是,一对孩子都有灵根,我儿开始修炼的时候……」
他又说不下去了,崩溃的双肩颤动,好一会,才又哽咽道:「修炼到炼气三层,刚达到神识外放的时候,突然……突然识海暴动,虽然我和吉娜救治及时,他还是……还是成了活死人,呜呜,呜呜呜……」
陆灵蹊看到他缩在毛毡上绝望痛哭,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慰?
大概任何的安慰之词,都消不了他的锥心之痛。
「让你见笑了。」
沈继好不容易按住了痛哭,抹了一把老泪,也没力气再直着腰了,「我与吉娜,不惜耗费自身精血灵力地救他,可他还是在三年后死了。
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比较顽皮,当年的修炼没那么快,待她到炼气三层的时候,我与夫人日夜相陪,努力告诉她神识外放不可急,不可过,不可猛,不可长时间。」
说到这里,他的老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可是不管我们有多小心翼翼,识海还是发生了暴动。」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股寒气先行袭来。
陆灵蹊回头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柯言会抱着一块大冰。
冰中封印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女孩儿。
「沈师父,容容来了。」
柯言把封在冰中的沈容轻轻地放在毛毡的另一边,离他两尺,「您要好好的把话说完,就不要激动。」
沈继脸上潮红,急切伸出去的手,到底因他这话,没有如以前般,死命地抱上。
他轻轻地抚在冰上,里面是女儿还很稚嫩,有些婴儿肥的小脸。
「道友,您听过,有谁修炼到炼气三层,便会识海暴动吗?」
陆灵蹊:「……」
她是无相修士,连出门都很少呢,哪里知道啊?
「没有!」
在沈继满怀希望的目光下,陆灵蹊只能硬着头皮,「到无相来,是我第一次出门,以前,我一直都只管修炼的。」
沈继的眸光黯淡下来,「我从小长在玄天宗,也曾游历天下,一直未曾听说这样的事。」他满怀感情地又摸在冰上,好像透过冰面,已经摸到女儿的小脸,「我和我夫人都是结丹修士,我们讨厌战争,我们都是孤儿,渴望拥有自己的家。」
他们组建了世上最温暖的家园,可是……
沈继慢慢爬过去,抱住女儿,「我儿被封印了六十六年,她修为弱小,为保生机性命,这些年来,一直是我和夫人以特别的禁忌之法护持于她。」
可惜,以后再也护不住了。
沈继深吸一口气,面上再无哀戚,「我夫人已于五年前去世了,我也将死,我们一家也终将到地府团聚了。」
他们夫妻可以不惜寿命,不惜灵力地助养孩儿,但其他人谁会?
沈继转过头看向陆灵蹊,「我儿名叫沈容,当初起名,我夫人的意思是,虚空能容、宽容、从容之意。」
「……」
陆灵蹊实没想到,他会这么郑重地介绍他女儿,「好名字!」
沈继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谢谢!我儿从不曾到过修仙界,她从小就听我讲修仙界的故事,常常说,以后要按我曾经走过的路线,在修仙界再走一遍。」
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了。
「本来,我们夫妻应该带她实现这个愿望,可是,当年我们一起发过誓,此生此世,都不离开草原,不离开春草部。」
他恳切地望向陆灵蹊,「我对不起我师父,对不起玄天宗,到了草原生活,其实也算对不起修仙界,枉为修士。」
这是很多人对他的看法。
一对宝贝孩儿弄成这样,知道的,好些都说,这是他的报应。
「我夫人活着的时候,曾想让我儿看看修仙界的山山水水。只是,因为种种,一直没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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