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页

青年连僵硬的笑容都扯不出来了,估计心里有好多槽要吐,所谓槽多无口,面上一句话没对纪墨说,本来打好腹稿的哄小孩儿二三话,都被迫夭折了,只对妇人说:「……还挺像纪长老的。」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些「还好」「还好」之类的话,妇人这个做弟媳的,对大伯哥也没什么好多挂念的,两句话之后就没了话说,青年也不是个善聊天的,随便说了几句,就把纪墨带走了。

纪墨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青年以为他不舍得离家,叔叔婶婶养他这么大,对他来说,也如父母一样了,怕他哭,正要哄点儿什么,便听纪墨回头喊:「我的那些东西,你们若是不要,就让我带走吧。」

那模样,倒像是妇人要霸占他的财物似的。

妇人脸上僵硬得都如冰冻一样,眼睛之中全是尴尬,对上青年跟着回看的目光,「这话怎么说的,你的东西,我要来做什么?你都拿走就是了。」

青年完全没想到还有这一截,本来是带了人就走的,轻装简行,可真正走的时候,他的身上多了一个大包袱,被褥齐全,还包括一个洗脸盆。

拉着纪墨的手走在上山的路上,青年有意让纪墨吃吃苦,没有抱着他快走,而是随着他的步伐慢慢走,跟他念叨:「其实山上什么都有的,纪长老都为你准备好了,这些东西,可以不用带的……」

「你跟我爹不熟吧?」

纪墨一句话直指中心。

「呃,纪长老并不负责教授弟子,我是……」

青年有些不自在地说,还没说完,就被纪墨打断了,「如果你跟他熟悉,你就知道,他是不会考虑这些东西的。」

这几年纪墨是怎么过的呢?

无意诉苦,不想说叔叔婶婶对自己多不好多不好,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偏心肯定是偏向自己的孩子,而纪长老送下来的只有钱,那么,这些钱买什么不买什么,都是他们来决定的,作为不受重视的那个孩子,纪墨不想再穿打补丁的衣服,不想再捡弟弟不要的东西,想要得到父亲给的实惠,不可以吗?

答案是,不可以。

这种本应该天经地义的事情,因为他是被託付给叔叔婶婶抚养的,就不可以越过他们的孩子,不能提出任何「非分」的要求,所得如施舍,这才是寄人篱下的困苦之处。

无需说什么,无需指责,无需打骂,只是这样的态度摆出来,该明白的人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也会在一次次希望落空之后了解到自己是怎样多余的存在。

很多事情,想起来都觉得荒谬,比如说女儿把儿子託付给母亲养,每个月除了学杂费之外还给了不菲的生活费,可这些生活费最后能够落到儿子身上的能有多少呢?早餐一块钱,只够买个饼,最多两块钱,加一杯粥而已,其他的呢?

没有了。

母亲说起来还总要说自己帮女儿养外孙是多么辛苦,外孙多么多么费钱,如此种种,可,每次连必要交的学杂费都不愿意拿出来,每每取出,如同恩赐,非要让人伸着手等着……

心中有一种隐痛,以为早就遗忘的事情被相似的现实提醒,恍然,其实好像也没有那么幸福。

寄人篱下的小可怜,那短暂的几年,那仿佛遗忘的梦幻泡影,那被人标榜着成为他人功绩的「成长」,没有人知道,在看到别人春游带着大包的零食时,他带着一包小小的干果片感觉到多么地寒酸,从头到尾,扁扁的书包从未被打开,那一包零食白白跟他跑了一圈儿,在独自走回姥姥家中的路上,他拆开了包装,一片片吃着,不到十片,很好吃,却也只是甜在嘴里。

吃完后,有些甜腻,看着不远处的小卖铺上的各色瓶装饮料,却没有挪动脚步,他身上,连买一瓶水的钱都没有。

出门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哦,「在家吃饭,外面的东西不好吃」「学校搞什么,这么麻烦」「小孩子不要拿钱,丢了怎么办」,大人们总有理由来钳制一个小孩儿,而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几天后表弟的春游,一大包的零食,吃的喝的全都有,还生怕不够给了钱,让他在外面自己买。

菜价贵了,米麵油涨价了,总有很多理由让他的生活费年年涨价,可他每日所食,当有一次姥姥把表弟吃剩的馄饨加了些热水端给他的时候,他终于无法忍受跟母亲打电话告状。不应有恨,可,亲人之间又何至于此。

难道母亲给的钱让他吃不起一碗新鲜的馄饨吗?

被母亲接走之后,夏日里批发来的雪糕终于可以随便吃了,不似以前,连手都不敢伸,只怕舅妈去拿雪糕的时候来一句「怎么这么快就没了」活像是在指责他贪吃。

每次取用那些他们说可以随便拿的东西时,好像自己都是在做贼的心理负担……那些想起来犹觉锥心的童年阴影,实在是……

「我能怎么办呢?总要承担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压力。」

故作深沉地一嘆,纪墨逗笑了那个青年,对方的神情放鬆了些,开始给纪墨这个不像小孩子的小孩儿多说几句了,言语之中不免说到一些从妇人那里听说来的话,「调皮」之类的。

「我当然应该是调皮不懂事,甚至顽劣的,不然,怎么能够凸显他们抚养我的劳苦功高呢?」

纪墨忍不住又带出些嘲讽的意思,就因为寄人篱下的那几年,他就总要在姥姥面前低头躬身,养恩啊,呵呵,养恩,他该记得的。

技术型工种[快穿]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