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孟英 译
“爸爸,你知道刚才有个人在监视我们吗?”丹尼尔说这句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他正坐在汽车旅馆的褪色地毯上,摆弄着面前的一些“万能工匠”(一种智力积木)。
听到这话,罗素博士诧异地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蒙特利尔公报》。他仍然齐整地穿着平常所穿的那件斜纹软呢外套,斜躺在双人床上。他将鞋子放在角落里,以免弄脏旅馆里那条已经褪色的被单。他不解地问丹尼尔:“儿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丹尼尔回答说:“你看街对面,监视我们的那个人就躲在那棵树里面。”同时,他指着那扇“窗户”,可是窗户上的玻璃没有了,现在那儿被黑色的垃圾袋堵住了。
罗素的嘴里叼着一个未点燃烟丝的烟斗。由于汽车旅馆不允许抽烟,他只好在嘴巴里塞点东西过过瘾,这样可以避免他把自己仅有的一点指甲给啃光。“别说傻话。那棵树的树枝都枯死了,没有人会爬到上面去,它甚至不能承受一个小孩子的重量,更不用说是一个大男人了。”
“不,不是在树枝上——是在树里面,就在树干里!在树干里通过一个小孔监视我们,他一定是从地底下挖了洞进去。然后从那里爬上去。”
“不要让我早早地把你送上床去,年轻人!”罗素假装凶巴巴地说着,他还把自己的脚从床上挪了一下,想表明自己是要动真格的。
可是他的“威胁”并没有奏效,因为丹尼尔实在是无聊至极。这里的电视只有两个频道,不管天线如何调整,一个频道的屏幕上永远只有垂直的线条,另一个频道则是雪花在不停地闪烁。罗素也没有带一些适合的书籍给他看,他只带了一些实验笔记,以及几本印有密密麻麻字体但又缺乏趣味图片的读物。由于没有足够刺激的玩具吸引他的注意力,丹尼尔除了说话无事可做,而说话就难免会导致他不停地问问题,但是罗素今晚根本就没有心思回答问题。他原本想关了电灯,然后哄孩子上床睡觉。但是看现在这个形势,孩子会越来越清醒,接着肯定会有无数的问题要问,因此最好让他有事可干,那就让他安安静静地在地板上玩。罗素心想,或许温柔的斥责可以让孩子不再愚蠢地发问,就一本正经地说:“窥视他人是一种严重侵犯他人**的行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不是在开玩笑。”丹尼尔说着,将一根木制的线轴插在一条绿色棍子的末端上,“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试试看。”
罗素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出了一身冷汗:“该死的。丹尼尔!现在你让我非常失望!”他把报纸胡乱一卷放在了床头柜上,然后打开了抽屉。他拿出了一本压塑封面的圣经在手中摊开.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丹尼尔因为失望而拉长了脸:“爸爸,现在没有时间来传经布道了,现在是说真话的时候了。你先说,我几岁了?”
“你六岁了。”罗素回答说。
“好的,现在我也坦白。那个窗户是我故意打破的。”
“什么?你……丹尼尔,你没事吧?请告诉我你怎么了。”罗素的头开始作痛,史帕克博士的《育婴宝典》就在他露营包的某个角落里,可是他现在无法去找,而且史帕克博士也从来没有研究过一个像丹尼尔这样的小孩。这个孩子和别的孩子是与生俱来的不一样。
“那个窗户是我故意打破的。”丹尼尔又指了指那些被风吹得刷刷响的塑料袋子。
“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事呢?”罗素感觉胃部一阵刺痛,脑子里感觉像是炸开了
锅,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生病了。他解开了衣领,把烟斗放在床头柜上。“你这样做会让我们被驱逐出这个旅馆的,而且我还得出钱修理这个破窗户,你为什么会做这样的傻事呢?”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罗素从抽屉里摸出记事本和钢笔。他希望当他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变得心平气和。“是什么东西让你生气吗?”他在那叠俗气的旅馆便笺上乱涂一气,这样钢笔里面的墨水才会流出来。
“我把它打破是因为那个人就躲在树里面。他有一个机器,我看见他拿我们隔壁的房间做测试。他锁定一个窗户,那个机器就会通过玻璃的振动来破解密码,这样他会听到房间里面人所说的话。因此我朝我们的窗户扔了一个棒球,把玻璃打碎了,这样他就听不到我们所说的话了。”
“胡说八道!”罗素无力地说道,“我们正在讨论你的问题,丹尼尔。这件事非常重要,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的钢笔终于可以写字了。
丹尼尔舒了一口气,然后一言不发地把他的“作品”搬到床上。大多数孩子会用各种不同的方块搭建房子、火车或是太空船等,但是这个孩子的创造力非常奇怪而抽象,他会堆出又长又细的毛毛虫或蛇。丹尼尔用手小心翼翼地保护着他的“作品”,当他确信它们不会散架以后,他才心满意足地往后坐了坐。
“你的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罗素这样问道,他希望这个玩具可以替代“罗夏测验”(心理学上的一种由看图像说故事来分析受测试人心理状态的方法)。
丹尼尔激动地回答说:“一个科学家应该知道,那是我的晚餐。”
“你是什么意思?你已经吃过晚餐了,不要再玩了,丹尼尔!我的头很疼,我……”
“我刚才吃了什么了?”丹尼尔打断了他的话。
“我不记得了。”他试着回想他们几小时前在旅馆隔壁那间黑暗的餐馆中吃过的那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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