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建中 译
“从前,”老人说,“世界上有关国和俄国和英国和西班牙和英国和美国,许多国家,主权国家。世界上还有许多民族。”
“今天,世界上也有许多民族,大伯。”
“你是谁?”老人突然问。
“我叫汤沐。”
“汤姆?”
“不,大伯,是汤沐。”
“我说是汤姆。”
“你的发音有问题,大伯。你是在说另一个汤姆。”
“你们都是汤姆,”老人阴沉地说,“大家都是汤姆、迪克或是哈里。”
他坐在阳光下,身子却在发抖。他不喜欢那个生气勃勃的年轻人,他们坐在医院宽敞的阳台上。阳台前面的街道上,男男女女,比肩接踵,大家都在翘首相望。在什么地方,在一座白色的城市里,响起了喧嚣的欢呼声。一种令人震撼的骚扰声逐渐趋近。
“看啊,”老人用手杖指了指街上的人群,“他们都是汤姆、迪克、哈里;都是戴西、安妮、玛丽。”
“不,大伯,”汤沐笑着说,“我们也有其他名字。”
“曾经有上百个汤姆和我一起坐过。”老人气冲冲地说。
“我们常常用相同的名字,大伯,但我们有不同的发音。我不是汤姆,也不是汤米,也不是唐姆,我是汤沐。你听到了吗?”
“那是什么吵闹声?”老人间。
“那是银河系派来的使者,”汤沐又一次解释说,“使者来自猎户星座的天狼星。他正在市里游览。这是从其他世界泉的第一位智慧生物访问我们地球,固此,人人都非常激动。”
“从前,”老人说,“我们有真正的使者,来自巴黎和罗马和柏林和伦敦和巴黎和——他们来的时候,场面壮观,盛况空前。他们或宣布开战,或宣布停战。他们穿着军装,拿着武器,还举行各种仪式。那是伟大的时代!那是激动人心的时代!”
“今天,我们也有伟大的时代,激动人心的时代,大伯。”
“不,你们没有。”老人怒气冲冲地说。他用手杖敲击阳台的地板,但显得有气无力。“你们没有热情,没有爱,没有恐惧,没有死亡。你们的血管里没有热血在流淌。你们只有逻辑,只有理智。你们都是汤姆,都是迪克,都是哈里。”
“不,大伯,我们也有爱,也有热情。我们也有恐惧。你感到不习惯的是,我们没有邪恶!我们消灭了人性中的邪恶!”
“你们消灭了一切!你们消灭了人类!”老人高声吼道。他用颤抖的手指指着汤沐,“你!在你的血管里还有多少血?”
“没有,一点都没有了,大伯。我血管里流的是他玛溶液。血液无法抵御辐射。我从事核裂变反应堆工作。”
“没有血,”老人高声说,“也没有骨骼。”
“并没有把全部骨骼都替代了,大伯。”
“也没有神经纤维,是吗?”
“也不是所有的神经纤维都被替代了,大伯。”
“没有血液,没有骨骼,没有肠子,没有心脏,连生殖器都没有了!你们怎么和女人生孩子;你身上到底有多少是机械的东西?”
“不多,还不到60%,大伯,”汤沐边说边哈哈大笑,“我也有孩子。”
“又是汤姆们、迪克们或哈里们吧?”
“大约30%到70%左右吧,大伯。他们也多有自己的孩子,在你们的时代,牙齿坏了你们不是也可以装假牙吗?而我们,身体的任何部分坏了,都可以用人造的东西来替代。这没有什么不好啊!”
“你们不能算是人,你们是机器!”老人吼叫着,“你们是机器人!怪物!你们消灭了人类!”
汤沫微笑着说:“事实是,大伯,人和机器的完满的结合——机器中有人,人中有机器,人和机器已难分难解,连我们自己也分不清了。我们生活愉快,工作也愉快。我们已经完全适应了目前的机体构造。”
“从前,”老人说,“我们的身体有血有肉有骨骼有内脏有神经,一切都是真的!就像我自己一样。我们劳动,我们流汗,我们爱,我们战斗,我们厮杀,我们生活。你们没有生活——你们是人工调节好的超人……机械人……在这里,我没有看到过打架,也没有看到过接吻,没有看到过冲突,没有看到过生活。我多么向往看到人真正的生活……不足你们这些机器模仿人的生活。”
“这是古代的弊病,大伯,”汤沐说,态度非常认真,“为什么你不让我们对你的机体重新加以改造,医好你的疾病呢?如果你同意让我们用人造膝体替代你有病的腺体,重新调节你的反应能力,再——”
“不!不!不!”老人激动得高喊起来,“我不愿变成另一个汤姆。”他颤抖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用手杖打年轻人。手杖打破了年轻人的脸。年轻人没有防备,惊叫起来。另一个生气勃勃的年轻人马上冲到阳台上,抓住了老人的于,把他按到椅子上。然后,他转身面向汤沐。那个挨打的年轻人正用手轻轻按着脸上的伤口;一种像面霜一样的液体正从伤口中渗出来。
“汤沐,你没事吧?”
“伤得不怎么厉害,”汤沐用敬畏的目光看着老人,“你看,他真的要打我。”
“没错,他确实要打你。你第一次与他接触,是吗?你还没有看到他骂人打人的可怕样子呢!真是个未经改装过的造反派!我们为这样的老人感到骄傲。他是独一无二的。他可以成为我们的‘病理学博物馆'。”这第二个年轻人在老人身边坐下,“我来和他谈一会儿。你去看看银河大使吧!”
老人浑身颤抖,正在嘤嘤哭泣。“从前,”他说话的声音也在新抖,“我们勇敢,有勇气,有精神,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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