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是以自己独有的方式来接受新技术的
1
马迪开着车沿路拐了一个弯,一时间,夕阳晃得他眼前什么也看不见了,最后他总算到达海格曼神父的农场外边。尽管这地方只有区区几英亩大,可是大家都把它称做农庄,因为海格曼神父愿意大家这么叫,没人想违背海格曼神父的心愿。
马迪的衣领让汗水浸透了。汽车仪表盘上方的电风扇吹来的风也是热乎乎的,一点儿也不凉快。又拐了一个弯,汽车开上了乡间的土路,他看见在一片白桦树林中半隐半现地露出一个白色的小屋。篱笆墙里边是个大菜园子,种满了卷心菜。还有大片的玉米,一群小鸡在地上欢快地啄食。他还清楚地记得。当他家还住在这条路下边的时候。每年十月,他都会跟他妈妈来这里摘南瓜。
他停下车,熄了火。蜷缩在后座上的金毛猎犬刚佐睁开了眼睛。耳朵也竖了起来。马迪对着倒车镜照了照自己的脸,把领带拉直,用手梳理了一下垂在眼前的蓬乱的黑头发。想到那个吹嘘得天花乱坠、让他陷入了这场麻烦的骗子,他不禁皱起了眉头。那家伙说得多动听:“刚佐会自我推销,那样的话,你就能赚到足够上大学的学费,甚至还能买上一栋新房子!”谁知他努力了一个月,连一只也没卖掉。他这次来不敢有什么妄想,只是期盼这次买卖能开张,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起码收回点本钱来。
他下了车,脸上挤出推销员那谄媚的微笑,他抬眼一看,栅栏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他脸上的微笑马上消失了。他看到面前站着海格曼神父,上身一丝不挂,全身上下只穿了条裤衩。
这位老人,身高六英尺多,身体又黑又瘦,就像根电线杆子。他先用手遮住耀眼的阳光,然后伸开双臂,说:“马迪!”
说着,老人就从木台阶上跳了下来。马迪吓得用汽车门挡在前边,又伸出另一只手挡着,避免发生不必要的身体接触。
海格曼神父抓住了马迪的手,使劲摇晃着,他那厚厚的眼镜反射着阳光。
“马迪,我的孩子。”他热情地说。
“您好,神父。”马迪这才安下神来。
尽管五十多年前海格曼就因勾引修女而被神学院开除了圣职,但他还是一直坚持让大家叫他神父。他头顶光秃秃的,有一根毛,白色的胸毛却长得很茂密。海格曼一开口,马迪就看见他满嘴都包着金牙。最近,马迪听说海格曼神父的财产超过了一千万美元,这都是因为继承了当年他父母开采石油留下的遗产。他近五十年主要的工作,并非当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夫,而是整天笔耕不辍地为当地的《两把勺子报》大量投稿。这个老光棍在当地是个有名的富翁,说不定能挤出点儿油水来。
可能是胳膊摇酸了,海格曼神父终于松了手,后退了两步,仔细打量着马迪,像在端详着一个即将拍卖的牲口似的。马迪也凝视着他的眼睛。
“我还记得你刚上小学时候的样子,”海格曼神父说,“有孩子了吧?”
马迪听了笑了起来:“还没有呢,我才二十一岁,还在上大学呢。”
“噢,是吗?”海格曼神父说,马迪记得这是他的口头禅。“其实现在上学也并不妨碍大多数的少男少女谈情说爱生孩子。这个鬼天气,热得人什么也不想穿了。哎,到底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的?”
马迪正不知如何回答,一条瘦骨嶙峋、肮脏不堪的灰色癞皮狗,推开了栅栏门,有气无力地卧在门廊里。它用呆滞无神的目光看着马迪,一行口水从它的嘴边淌了下来。这条狗的皮毛又脏又乱。还缺了一个耳朵。
马迪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如果这就是他的所谓竞争对手的话,那么,把刚佐推销出去将不费吹灰之力了。
“哦。先生,”他说,“我要给你看一个小东西。”
海格曼稀疏的白眉毛弯成了弓形。马迪拿不准这个老家伙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后会有什么反应。他还清楚地记得海格曼手持猎枪把两个摩门教徒逐出门外的情景。
“哦,我知道你自己有了一条狗。”马迪开始进入推销员的角色,热情洋溢地说了起来,“现在我给你带来的是……”
“它叫齐波。”海格曼尖声说道。
“这个名字挺有趣的,您要是见了我带来的东西,肯定会觉得更有趣……”
“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冷酷无情的疯母狗。你只要跟它呆上五分钟,就会知道这名字是多么恰如其分了。”
马迪有些不知所措说:“嗯……”
“真见鬼,看起来,你肯定是不高兴了。”海格曼说,“孩子,干吗不进来喝杯柠檬汁呢?我来给你念一段《圣经》,正好我正在看《马太福音》呢。”
他转身准备回屋。他那瘦骨嶙峋的后背比他身体的其他部分显得更黑。
“先生。”马迪不想再和他兜圈子了,开门见山地说,“我这次来,是看您是否想买刚佐450。”
2
老人刚把一只脚踏上那吱嘎作响的门廊,闻言转过身来,脸上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马迪清了清喉咙说:“刚佐。”
“我耳朵不聋,能听得见。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海格曼皱着眉头,紧咬着双唇。马迪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他了,他哪知道,海格曼刚刚和邮递员吵了一架,正在气头上呢——邮递员通知他:“邮票又涨了三分钱。”
“哦,先生,那是一条狗。”马迪耐心地说,“我提醒您,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狗,而是一条特殊的……”
“我已经有一条狗了。”海格曼不耐烦地打断他。
“是的,先生。我看到了,先生。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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