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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针携着一股内力直直刺向匕首,「呛」一声把匕首顶偏。

何子秋此时已然成了一个血人,他噁心地干呕,嘴里的血黏糊糊地往下滴。他艰难地挣开被血糊住的眼睛,浑浑噩噩地抬起头,却只能看见朦胧的一道光。

那把匕首在夕阳下反射出金光,从空中落下来。

下一瞬,便有一个红色的身影闪电般落在陆贰的面前,纤细雪白的指尖接住匕首,轻巧地一转,往下这么一哗啦。顷刻见,陆贰被开膛破肚,血溅当场。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甚至带了点说不出的飒气。

看台上的众人訇然惊呼,纷纷起立,恨不得撩开长纱看看是何方神圣。

夏枫直起身,匕首在手里转成了圆饼。她正巧心里有郁结,方才锋刃饮血,好不容易畅快了些。

轻轻撩开方才因下落幅度太大,散落在额前的碎发,她转身,冷漠地望着那个不堪一击的男人。

倏然,她的瞳孔猛烈地震了一下。

第20章 一更

何子秋只记得自己厮杀了个昏天黑地。

他四肢并用,见人就咬,饿了这多日,竟喝血喝饱了。

他不知道这场残忍的战争持续了多久,好似过了整整一辈子。到后来,他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要有人靠近他,他便饿狼似的扑过去,把那个人咬至再不挣扎为止。

血,全是血。

耳朵、鼻子,统统被血黏住,凝成血块后堵了个半死。

何子秋想笑,却笑不出声,眼泪和嘴里的血糊坠着,淅沥沥地落。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得吐出喉咙里的血痰。

一时间,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神经绷紧到极致,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漫长的厮杀如同永不会天亮的极夜,一阵阵喊打喊杀如同恶魔低语,纠缠地萦绕在他的脑海。

他的耳朵明明被血糊上了,却依然能听到有人在耳边骂他。

骂他是个「赔钱货」,骂他是个「丑无盐」,还骂他有「青龙症」……

所有人,都在骂他。

她们对他拳打脚踢。

无论是在俞县,还是在苏家,在客栈,还是在马车里,亦或是尘巢。

处处都有他的血。

他发不出声,也不知向谁求救。

他在脑海里又哭又笑,疯疯癫癫,几近崩溃。

恍惚间,他听到有人轻声地喊他:「何子秋?」

他不能死!

他要涅槃!

他要活!

他发了疯似的扑上去,狠狠抓住那人的手臂,用力地咬下去。

腥甜的鲜血再次充满整个口腔,他抑制不住吐了出来,血肉模糊的消化物全数倒在那个人身上,但他依然死死咬着不放。

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不能死他不能死……

夏枫整个人都懵了。

眼前的大麻袋已然成了一个血袋,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何子秋。

认出他的一瞬间,夏枫惊骇地走上前,却被他大力地攫住手臂,挨了他一啃。

这是出师以来,夏枫第一次受伤。

这真的是何子秋?

她不免发出疑问。

这是整日跟在她屁股后面,笑着说要「以身相许」的何子秋?

这是每日天不亮就跑到庙里许愿要和她一辈子在一起,演技一流的何子秋?

这是那个阴谋阳谋,勾引了她不下百次的何子秋?

脑海里,分离前,何子秋俊若栀子的脸还历历在目:「凤姐姐!凤姐姐,从此以后,子秋就是你的人了!」

「凤姐姐,你救过我那么多次,我早该以身相许,不如,你带着我私奔——」

「我就知道,凤姐姐不会丢下我的。」

不啊,她丢下他了。

但她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像有一颗大石从三千尺外的天空飞落,重重砸向夏枫的心口。

她一时咂摸不透这其中滋味,只觉得心狠狠揪痛了一下。

她没能推开他,她感觉到他是拼了命地咬住了她。

情急之下,她只能手一环,搂过他粘腻又颤抖的肩,从背后手起重落。

这一敲,怀里的人才晕厥过去。

但令她惊诧的是,他仍死死咬着她,就像落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那样疯狂。

夏枫心一横,匕首狠狠一拉。

「嘶——」

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忙扯下腰带把缺了块皮肉的手臂紧紧裹住。

捞起昏迷的何子秋,夏枫起身便要走。

倏然,一阵强风自尘巢最上端猛烈吹来,裹挟着一个玄衣女子簌簌而落,不惹半分尘土,功力可见一斑。

夏枫露出几分厉色,下意识将何子秋护在怀里。

「小姐来者不善,也别怪我不客气。不管你是谁,想从尘巢抢人,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过去!」

说罢,玄衣女子从身后抽出一把细长的长满了勾刺的弯刀,阴狠一笑,「自我坐镇两年来,还没人敢在尘巢闹事!」

看台上的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毕竟看热闹不嫌事大。她们纷纷伸长脖子往场内望,没成想今天一来,竟有意外收穫。

戴着帷帽的苏懿看清来人后心头一紧,猛地站起来,就差要跳下去看个明白。

苏纯举着酒殇,十分悠然地冷笑一声:「这个夏枫,当真是飘了,『地狱阎王』是她能打得过的?看来,她还没参政,就要先去奈何桥上插队投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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