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多日,文命辞了大成执,动身径往北方而来,先到老父工次省觐。哪知崇伯鲧竟是公而忘私的人,一心专门干他治水的工作,究竟文命这许多月在何处,做何事,他也绝不动问。原来他所筑的这些息土之堤,经那滔滔不绝的洪水浸灌,已有点岌岌可危了。在局外人看去,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但鲧是内行人,岂有不知之理,连日正在那里设法补救,忙碌不暇,所以更无心情对付儿子。
文命看了这种情形,知道老父失败之期已经不远,禁不住心伤泪落,然而亦无可如何。过了两日,便辞了父亲,径向北方而行。
逾过恒山,到得一座山峰,但见北面远远山头都在那里喷发烟雾,并时发红光,料想是地体剧变之故。正在出神,忽闻着一股异香,接着音乐之声悠扬婉转,不绝于耳。四下寻觅,只见东面有三个道人,都骑着一条龙,半凌空半着地的直冲而来。周围拥护着道装的男女,不知道有几千,填坑塞谷,手中都拿着各种乐器,有的擎伞盖,有的执香炉,种种不一。文命看了,诧异至极,正想回避,那骑龙的三个道者已到面前,一齐下了龙。为首的一个,穿玄流之袍,戴太真冥灵之冠,佩长津悟真之印,先向文命拱手道:“公子光临,迎接来迟,恕罪恕罪!”旁边两个道者,亦过来施礼。文命慌忙一一还礼,说道:“小子童稚,偶来此山游历,不识诸位是何神祇,敢劳枉驾,惶恐惶恐!”
那为首的道者说道:“某乃恒山之神澄渭渟。”又旁指道,“此二人乃某之佐命—河逢山神与抱犊山神是也。”
文命听了,慌忙再行礼致敬。澄渭渟道:“某等知公子此来是考察地势,预备治水。但是水患的根源,虽起于东、北、西三方,而治水的方法,却应该向南方去求,徒然考察东、北、西三方的地势,是不济事的。现在水患已到极点了,旋乾转坤,期已不远,而且这个责任又在公子身上。某等深恐公子考察东、北、西三面地势,来往数万里,旷日持久,到那时这个重大责任无人担任,误了时期,有违天意,所以不避形迹之嫌,特来奉劝公子,不要再往北行,赶快向南行为是。”
文命听了这话,莫名其妙,便问道:“水患的根本,既然在东、北、西三方,自然应该向那三方去求一个救治的方法,为什么反要南行?南方又有什么治水方法呢?小子愚昧,不解此理,还请明示。”澄渭渟道:“此中都有一个天意在内,请公子不要狐疑,只要依着某的言语,从速南行就是了。至于治水的方法,不外乎学理、器具、人才三种,到了南方,这三种都可以解决,此时也毋庸预说。某等此来,专为公子报告此种消息,余无别事,从此告别。他日公子功成后,再见吧。”说毕,就和河逢、抱犊两山神向文命一齐拱手,翻身跨上龙背,腾空向东而去。那些男女仙官纷纷随着,顷刻之间,杳无踪迹,但余那股异香,依旧氤氲山谷,许久不灭。
此时文命等三人仿佛在睡梦中一般,目瞪口呆,望着那些仙人的去路,半晌作声不得。到后来,还是横革先说道:“既然神明白昼下降,阻公子北上,劝公子南行,我看绝非妄语,其中必有原因,将来必有应验,不如遵奉的为是。”文命想了一想,亦以为然。
于是三人下了恒山,急急的向南而行。逾过太行山、嵩山、方城山,刚到桐柏山(现在河南省桐柏县西二十里),忽然大风骤起,吹得人都不能站足。文命等三人只好借了一个邮亭暂憩。哪知电光闪闪,雷声殷殷,霹雳之声震动山谷,岩穴之中,被大风灌进去,都是呼呼怒号,十丈大树摇摆得几乎倒地。最奇怪的,风雷虽猛,却无大雨,而天地渐渐昏晦,在那昏晦之中,仿佛有几千百个妖怪,幢幢往来于邮亭之外,屡次要想扑进来,但是又终不扑进来。
横革看见这种情形,颇为奇异,便问真窥道:“你看见外面有鬼怪么?”真窥道:“怎的不见!我起初还当是眼花,原来你亦看见了。”二人又问文命:“看见么?”文命道:“看见的。这种妖鬼,大可以不必理它。古人说得好:‘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若要怕它,或要怪它,那么它就要作怪了。”二人齐声道:“我们并不怕,只觉得它怪。”文命道:“快不要以它为怪了。”二人答应。忽然见一道红光穿入昏雾之中,霎时间雷也止了,风也息了,天色也明亮了,鬼怪的影子亦倏忽不见了。二人大奇,忙问文命是什么原故。文命道:“此中想必有个理由,不过无从揣测,只好以不解解之,说若有神助而已。”
当下三人逾过桐柏山,到了汉水流域,只听得道路纷纷传言,说道冀州东部堤防溃决,又酿成大灾。文命知道父亲已经失败,悄然不乐,适值天又大雨,遂在旅舍之中闷坐愁思。暗想:“这个洪水,究竟如何才可以平治?恒山神叫我到南方来,南方广大至极,究竟在哪一处可以得到治水之方法?”
忽然外面有一个大汉,进来问道:“崇伯公子在此地么?”横革忙问:“你从何处来?找崇伯公子做什么?”那大汉道:“郁老师有书在此,叫我面交崇伯公子。”文命听见郁老师有信,喜不自胜,忙出外问道:“郁老师叫你送来的么?老师此刻在何处?身体健康否?”那人道:“郁老师在梁州,授给我这函书,限我今日到此地投递。老师身体甚健康。”说着,将书函取出,另有一小册书随带送上。文命接来,先看那书信,大致说“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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