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舜自从与文命订交之后,极为得意。文命勾留多日,自回太原而去,舜仍旧做他的陶业,后来又到雷首山畔一个雷泽中去钓鱼。(现在山西永济县南四十五里,据明万历时李之藻的考察,说泽底有巉石深壑,冬至前水吸而入,如巨雷之鸣,所以叫作雷泽,和山东之雷泽不同。)那雷泽的西南,受了孟门山下之水,浸灌泛滥,已与山海连通,界限辨不分明。舜初到此,并不想做渔人的生涯,后来看见当地的渔人互相争夺优美的场所,时有斗殴之事,舜要想化导他们,就羼入他们里面,与他们共同渔钓。起初亦很受他们的排挤,仗着他的恭敬忠信和口才,向他们委曲劝导,不到半年,那些渔人受了感化,个个跑到那湍濑的地方去渔钓,而拿了曲隈深潭让给他人,这亦可算得是舜之成功。
后来舜又南行,看见离雷泽不远的地方有两条水,东西相离约二里。一条南流,名叫沩水;一条北流,名叫汭水,都流到山海中去。其地肥美,可以耕种。舜于是又在此处住下,干他的农夫事业。(这个地方后来又叫历山。)有一夜,忽然做了一梦,梦见得到一面大鼓,手中拿着鼓槌,不住的击,其声彭彭,震动远近。醒了之后,想道:“我向来不做梦,昨夜忽梦击鼓,必有应兆,但是应兆什么呢?”后来一想,恍然道,“是了是了:鼓声横可以震动远近,直可以震动上下,从前方回说,已将我的名字荐之于天子,不要此刻又有人荐我么?好在我此刻一切人才都已经有了预备,果真有人荐我,天子果然用我,我亦不怕。”
过了几日,舜正拿锄头在一个岩畔掘地,忽然掘出一物,晶光照眼。舜拾起一看,原来是一块大玉,那玉上又有无数文字刻着。舜仔细研究,却是说天的历数的。舜暗想:“这个玉历究竟是哪里来的呢?如是前人无意中所遗落,不会在岩石之中;如是有意埋藏的,那埋藏的用意,究竟为什么?况且这玉历所载,都是近代及以后之事,埋藏的人何以能前知?想起来或者是‘天命’在我,要我出来治平这个天下,亦未可知。我前日那个梦,恐怕要应验了。”想了一回,便将玉历藏下,口中说道:“管它什么天命在我不在我,我总是体道不倦,尽我的责任做去就是了。”
哪知过了两日,舜忽然又做了一梦,梦见抖散了头发,在那里栉沐,但觉两道眉毛亦渐渐的长起来,竟长得和头发一样齐,拖在地上。
醒后想道:“人的百体,发居最上,仿佛是国家的最高地位一般。其次便是眉毛,它的位置亦不低。现在我梦眉与发齐,不要是天子听了人的荐举,竟来叫我,使我代行天子之职权,和天子一样么?”既而又想了一想,口中说道:“妄想妄想!哪有此事!照常工作。”哪知就在这日,舜披了袯襫正在田里耕作,忽见有一辆车子来到田亩边停下。车上立着一个官员,方面大耳,正笏垂绅,气象尊严,慢慢地跳下车来。那随从的人,早提起嗓子叫道:“那一位是虞仲华先生么?”舜答应道:“某便是虞仲华。”那官员听了,不顾脚下的涂泥,忙走过来,拱手作礼,躬身说道:“久仰久仰。”舜一面还礼,一面问道:“贵官何人?访某何事?”那官员道:“先生尊寓在何处?可否偕往小坐,以便承教?”舜答应道:“亦好。”
于是荷锄先行,那贵官及随从人等步行相随,转过桑林,到了一间茅舍,前临小溪。舜道:“贵官且稍待,容某洁身。”于是临溪将两足洗濯了一回,又入茅屋中,放下锄头,然后再出来,请客人入内,坐定,再请教姓名。那官员道:“某姓篯,名铿。圣天子钦仰高贤,本想亲来造访,现因事阻,特遣某先来致意。先生大德,敬慕久了。”舜听了,竭力谦抑。
篯铿细看那茅屋,纵横不到两丈,炉灶、器皿等都拥挤在一处,向南一门,向东一牖,虽有天光透入,而时当新霁,天气阴晦,屋中仍是昏暗异常。暗想:“帝女之尊,如果住到这里来,真是屈没了!”当下就问虞舜道:“先生一人住在此间么?”舜应道是。篯铿道:“宝眷呢?”舜道:“某尚未娶,家父母又远在他方,所以一人在此。”篯铿道:“先生今年贵庚?”舜道:“今年正三十。”篯铿道:“正是古人受室之年了,现在有人替先生作伐么?”舜道:“没有。”篯锉道:“某此番来造访,正为此事。天子仰慕大德,兼知道先生中馈尚虚,特遣某来为先生作伐。天子有两个女公子,才貌固然俱全,德性尤属温良,长者今年二十,少者十八,意欲附为婚姻,不知先生肯允许否?”舜道:“某草野微贱,何敢上婚天家!帝室之女,下嫁农夫,亦觉辱没,这事何敢当!请贵官为某婉谢,费神费神。”篯铿道:“先生此言,未免世俗之见,怎样分出什么上下贵贱来了!天子不过是万民之公仆,贵在哪里?先生道德参天地,贱在哪里?如虑到帝室之女或有骄奢之习,恐怕不能安于畎亩,那么某可以代为证明,绝无此事。圣天子持躬以俭,齐家以礼,本来宫中奉养与小民差不多。两位女公子秉承庭训,熏陶涵育,性质纯良。某系懿戚,宫中之事大略知道,请先生放心吧。”
舜刚要再说,忽见外面走进三个人,有一个看见了篯铿,哈哈大笑,拱手说道:“久违久违!幸遇幸遇!你怎样跑到这里来?”篯铿一看,原来是方回,不禁大喜;另看那两个,却不认识。舜起来代为介绍,说道:“这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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