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帝喾四个妃子,姜嫄生弃之后,又生了一个,名叫台玺;简狄只生了一个𥝁;庆都亦只生了一个尧;常仪生了一个帝女和一个挚。后来帝喾又纳了两个宫人做侧室,一个生了两子,大的名叫阏伯,小的名叫实沈;一个生了三子,长的名叫叔戏,次的叫晏龙,小的叫巫人。除出庆都母子久住在外边,不曾回来外,其余三妃、两侧室、九个儿子,雍雍熙熙,倒也极家室天伦之乐。只有常仪,因为帝女**非类,生死不明,时时悲思。虽经姜嫄等百般劝慰,终解不了她的愁闷,这也是母子天性,无可避免的。
一日,常仪正在独坐伤怀的时候,只听见外面宫人报道:“帝女回来了。”常仪吃了一惊,诧异至极,刚要详问,只见许多宫人已拥着一个服式奇异的女子进来。那女子一见常仪,就抢过来,一把抱住,双膝跪地,放声大哭。常仪仔细一看,只看见她面庞、声音、态度的确是帝女,不过肌肤消瘦得多了。再加以穿的是个独力之衣,所系的是个仆鉴之结,膏沐不施,形状憔悴,不觉惊喜交集,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又看见帝女这样大哭,也禁不住痛哭起来。这时候早惊动了一宫之人,姜嫄、简狄,挚、弃、𥝁、台玺诸兄弟,都跑了过来。便是帝喾正在退朝之后,得到这个消息,亦急忙跑来。大家看见这种情形,都禁不住垂下泪来,一室之中,充满了悲哀之气,仿佛与帝女失去那一日的景象差不多。
过了一回,还是帝喾止住他们,叫不要哭了。帝女见是父亲,方才止住悲声,走过来参见了,又和诸母亲及诸兄弟见过了。帝喾叫她坐下,便问她那日以后的情形。帝女还是抽抽噎噎的,一面哭,一面说道:“女儿自从那日被盘瓠背了出门以后,身不自主,但觉忽高忽低,总在那丛山之中乱窜。女儿那时早把生死两个字置之度外,所以心中尚不十分慌。只见两旁木石如飞如倒的过去,不知道窜过了几个山头,又不知道窜过了几条大河,天色渐渐昏黑了,忽然到了一个石洞。那石洞很宽很大,寻常最大的房屋大约还比它不上。(现在湖南泸溪县西一百八十里,有一座武山,半山有洞,就是盘瓠的遗迹。据说此山高可万仞,山洞可以容到数万人,洞前有石羊石兽,洞里有石床,又有一石,其形状如狗,就是盘瓠的遗像。)盘瓠到此,才把女儿丢下。女儿那时惊忧饥饿,真疲倦极了,不能动作,不觉昏昏睡去。及至醒来,一轮红日照进洞来,想来已是第二日了,却见盘瓠口衔一个大石碗,碗中满盛着清水,到女儿面前放下,要女儿喝。女儿真是饥渴,就勉强喝了两口,那精神才渐渐回复。细看那洞里面,远远有一张石床,另外还有石灶石釜,并各种器具之类甚多,不过都是石做的。女儿到此,痛定思痛,心想,前回山膏所骂的那句话,不料竟给它说着了,真是命该如此,亦没得说。不过撇下了祖母、父亲、诸位母亲和诸位兄弟,独自一个,在这荒山石室之中,与兽类为偶,真是最惨酷之事。自古以来的女子,同女儿这样的遭际,恐怕是没有的。想到这种地方,寸心如割,几次三番要想寻个自尽,但是盘瓠非常有灵性,总是预先知道,总是预先防备,所以不能如愿。最难过的,盘瓠虽懂得女儿的话,女儿却懂不得盘瓠的话,无可谈讲,尤其气闷。有一日,盘瓠忽然有许多时候没有到石室里,女儿正在怀疑,哪知到了夜间,它竟又背了一个人进来。女儿大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原来就是伺候女儿的那个宫女。”
大家听到这里,都诧异起来,说道:“原来又是它背去的,所以无影无踪,总寻不着。”帝喾又问道:“那么后来怎样呢?”帝女道:“那时宫女看见了女儿,亦是惊喜交集。后来女儿细细的问她,才知道父亲、母亲如何为了女儿悲愁,又如何的叫大众追寻,又如何寻到女儿的一块巾帨,又如何的大雾迷路,不能前进。女儿听了,愈加悲伤,原抵配与宫女商量,要想两个人下山,寻路回来的,不过走出石室一望,早已心慌腿软,原来那边山势极高,一面是下临绝壑,一面亦是崎岖险阻,绝无路途,想来自古以来,从没有人走过的。况且女儿和宫女,又都是生长闺门,此等山路,如何能走呢?还有一层,盘瓠每日总是伴着,绝少离开的时候,因此逃走的这一层,亦只能作罢。不过自此之后,有了一个宫女做伴,可以谈说商量,比到前数日,颇不寂寞,亦只能就此延挨过去。”
常仪听到此处,忍不住儳言道:“你们的吃食,哪里来的呢?”帝女道:“总是盘瓠去衔来的,或者野兽,或者飞禽,狼獾狐兔虎鹿雉鸠鸽雀之类,无所不有,大约它每日总去衔一件来。”常仪道:“你们是生吃的么?”帝女道:“不是,是熟吃的。那边山洞中,原有石灶石釜之类,连其他器具以及取火的器具,种种都齐,不知道它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所以女儿有时候想想,实在是神异,或者竟是天数了。”常仪道:“你们两个做这种烧煮洗剥的事情,做得惯么?”帝女道:“起初很觉困难,不过事到其间,亦无可如何,只能硬了头皮做,做了几个月,亦渐渐熟习了,所欠缺的,就是没有盐,味道太淡,甚难下咽,久而久之,才成习惯。”
说到此处,帝喾忙拦住她道:“这个且慢说,后来到底怎样?此刻汝又怎能回来呢?”帝女把帝喾这一问,不禁涨红了脸儿,低下头去,半晌才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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