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帝舜视朝,大乐正夔奏道:“臣奉命作乐,已告成功,请帝临幸试演。”帝舜答应,就率领群臣前往观察。原来乐正夔作乐之地是在郊外,取其空气清新,风景秀丽,无尘俗烦嚣之扰。东南面连接雷首山,却是帝舜辟出的一个园囿,其中禽兽充斥,百种俱有,非常蕃孳,有时麋鹿獐兔等到园囿之外随地游行,也是常有之事。
这日,帝舜和群臣到了,先看过了各种乐器,极称赞琴、磬二种之佳,问乐正夔道:“这二种的材料是从何处取来的?”原来帝舜精于音乐,所以于乐器材料的美恶一望而知。乐正夔道:“琴的材料是峄山(现在山东省峄县北)南面的一株孤桐所制成。磬的材料是泗水旁边的浮石所制成。”帝舜将琴轻轻地抚了一回,又将磬轻轻地敲了几下,点首赏叹,说道:“琴的材料固然好,磬的材料尤其好,真是难得。”
各种乐器看完,乐正夔一声号令,那些乐工一齐动手,吹的吹,弹的弹,鼓的鼓,摇的摇,乐正夔亲自击磬。那回乐的节奏共有九成,帝舜从第一成听起,直听到第五成,专心静气,目不旁瞬。正在觉得八音谐和、尽善尽美之际,忽见两旁群臣的视线一齐移向外边,不觉自己的视线亦向外面一望,但觉无数野兽飞禽之类也在那里应弦合拍的腾舞,不禁心中大大纳罕。但是究竟听乐要紧,急忙收心,依旧听乐。直到九成终了,玉声一振,乐止声歇,再向外面一望,只见那些禽兽依然尚在,不时昂首向里面窥探,仿佛还盼望里面奏乐似的。帝舜一面极口称赞乐正夔制作之精,一面又问道:“刚才那些禽兽能够如此,是否平日教导过的?”乐正夔道:“并未有心去教导它们。当初臣等在此演乐,这些禽兽都跑来听,以为不过偶尔之事,禽兽知道什么音乐。哪知后来他们竟有点知音了,每逢臣击磬拊石之时,那些禽兽都能相率而舞,真是怪事。”说着,又将磬石连击几下,外边的禽兽果然又都腾舞起来。
大家看得稀奇之至,都称赞夔这个乐制作得精妙。当下帝舜就将这乐取一个名称,叫《韶》乐。乐正夔又问帝舜正式奏乐的日期。帝舜道:“现在离冬至不远了,朕即位数载,尚未郊天,且待冬至之日,举行郊天之礼,再正式奏这个乐吧。”乐正夔听了唯唯。
帝舜刚要转身,忽然想起一事,重复问乐正夔道:“汝这个乐可谓制造得精美,但是朕打算在各种乐器之外再加一种乐器,不知可使得么。”乐正夔道:“乐以和为主,只要其声和谐,能协于六律,总可以加入的。请问帝打算加入什么乐器?”帝舜道:“朕从前在历山躬耕的时候,看见许多大竹,偶然想起从前黄帝叫伶伦取竹于嶰溪之谷,制十二筒以象凤凰之鸣,雄鸣六,雌鸣六,遂为千古律吕之祖。朕因仿照他的方法而加以变通,用竹管十个,其长三尺,密密排之,参差如凤凰之翼,吹起来音调尚觉不差,朕给它取一个名字叫箫,未知可用否。朕尚有几个留在宫中,过一回取来,请汝斟酌。如其可用,就参用进去。朕之《韶》乐中有朕亲制之乐器,亦可以开千古国乐之特色,传之后世,亦是佳话。”乐正夔听了,又连声唯唯。帝舜回到宫中,取了几个箫,又附一张说明书,饬人送给乐正夔,夔自去研究制造,加入《韶》乐之中,不提。
且说帝舜定制,诸侯分班每年来朝见天子一次,这时适值南方诸侯来朝,丹朱亦在其内。帝舜大喜,就留住各诸侯赞助郊天大典。又因为丹朱是先朝嫡胤、以天下相让的人,所以待遇他的礼节特别隆重,称他作虞宾而不当作臣子,并且打算在郊天的时候请他做一个尸。
看官要知道“尸”是什么东西呢?原来古时候各种祭祀,必定有一个尸来代表所祭祀的鬼神。譬如子孙祭祖父,就叫一个人服着他祖父生前穿过的衣冠,充作他祖父的样子,然后由主祭者用极恭敬的礼节迎接他到庙中,请他坐在上位,向着他进馔,献爵,拜跪。那个尸不言不语,端坐不动如木偶,生生地享受,仿佛如演戏一般。所以尸就是后世的神像,不过一个是画的,一个是活人罢了。通常儿子祭父亲,做尸的总是所祭者的孙子,也就是主祭者的儿子。《礼记》上说,君子抱孙不抱子,因为孙可以为王父之尸,子不可以为父尸。但是子做父尸亦是有的,《孟子》上说:“弟为尸,则谁敬?”照这句话看来,祭父的时候,如自己还没有儿子,或有儿子而年纪尚小,不能做尸,那么兄弟亦可以做。这种礼节,在后世人眼光中看来非常可诧,或则非常可笑,因为自己亲生的儿子忽然叫他扮作自己的老子,叫他上坐,向他拜跪供养,等到礼节一完,出了庙门,又依旧是自己的儿子,颠倒错乱,岂不是可笑至极!但是古人所以造出这种礼节,亦有他的理由。因为画像供起来,虽则确肖,然而究竟是假的。古人祭祀最重要的是以神相格,神的所以能够感格,实因为一气之能相通。子孙的血流传自祖宗,用他来做尸,一气相生,精神自然容易感通,这是一个原故。还有一层,在他儿子面前做出一个恭敬孝养父母的式样来,给他儿子看,使他儿子知道人子的事奉父母是要这样的,所谓示范感化,就是这个道理。但是这种方法终究未免近于儿戏,而且就实际上说起来,做儿子的高高上坐,看他的父母在下面仆仆亟拜,受他父母的供养,问心亦总觉不安。所以后来二千年之后,这种礼节亦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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