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水平带了工人在震泽内工作,辛苦异常。一个月后,水土虽平,但患病的人却不少,水平自己亦病了。那病势初起,先发冷,虽在炎夏之时,重棉不温,浑身寒颤。过了一回,又骤热转来,浑身如炙,口渴烦躁,神昏谵语,难过异常。而且每日有一定的时间,何时则寒,何时则热,非常之准。医生看了,都莫能措手。文命不免心焦。
皋陶道:“某虽不习医,但为有喑病的原故,所以对于各种方书亦常常浏览。大约这种病就是疟病呢。”众人问他何以知之,皋陶道:“从前颛顼氏有三个儿子,都感疫病而死,怨气不散,都变作疫鬼。一个年纪最小,所以他常住人家宫室里,喜惊吓小儿,叫作小鬼。
一个因为住在若水旁边(现在四川西南打冲河),奔走山林,感受山岚疠气而死,所以仍住在若水,为魍魉鬼。一个跑到江南,感受这种疟病而死,所以住在江水,为疟鬼。这疟病的情形我虽不得而知,但是既称为疟,一定是凶险的。现在我看水平连日情形,寒时极寒,热时又极热,一日两次,仿佛如受重刑,困苦至极,岂不是疟么!”
文命道:“疟之病必有来源,必有治法,书上有得载着么?”皋陶道:“据书上所说,疟病之来,必由于鬼。一寒一热,就是鬼在那里作弄人。但是别的鬼作弄人都在暗里,疟鬼则暗中有,明中亦有。”
众人听了,益发诧异,忙问道:“青天白日之下,疟鬼敢出现么?”皋陶道:“不是,我看见一部书上说,疟鬼死的时候,他的尸体沉于江中,鱼鳖不食。尸体渐渐腐烂,点点屑屑,化为一种虫类,它的形状很像蚊,所以大家叫它疟蚊。它的触角粗短,翅有褐色斑纹,头及胸部淡灰色,腹部淡绿,栖息的时候必斜置其体而举后脚,这就是疟蚊了。但是又有人说,疟蚊并非就是能够生疟之蚊,另有一种极小之小寄生虫寄居在这疟蚊如针之嘴中。疟蚊啮起人来,这小寄生虫乘势钻入人的血液中,就使人生疟病了。这种小寄生虫,大家都说它是疟鬼所化,岂不是明中亦有么?大约水平这次在炎夏之时奔走勤劳,为疟蚊所啮,或是有的。至于治法,因为北方从来没有这个病,所以古人尚没有发明。但是江南的人不知如何,何妨去寻几个土人问问呢!”
文命听了,极以为然,就叫了土人来问。土人果然说这是疟疾。问他怎样治呢,土人道:“我们亦没有治法,大约总是鬼寻着吧,只要能够将鬼赶走,就好了。”文命问:“你们怎样赶呢?”土人道:“我们有好几种赶法:一种是用猪油贴在病人两太阳上,因为疟鬼喜居于人之头部,猪油可以驱除它;一种是用女人的裤子倒盖在病人身上,裤裆向着脸,秽气一冲,疟鬼亦可以赶走;又有一种,是用一柄锁,开着,放在病人枕旁。五更黎明时,不要给别人知道,自己将锁轻轻的锁上,那疟鬼就此锁住,亦可以不为患了。还有一种吓鬼之法,从前有人病疟,他的朋友是个诗人,说道:‘读我的诗,可以痊愈。’那诗有两句,叫什么‘髑髅血模糊,手提掷还某大夫’等等,病人读到这里,果然一吓,病就好了。此外方法各地不同,大概总是驱鬼而已。”
文命听了他这些话,知道他们文化未开,全是迷信之谈,也不深究,便又问道:“你们患疟之后,难道只知道驱鬼,不吃什么药么?”土人道:“药是有几味,如同柴胡之类,但是亦不甚灵。”文命听了,遣去土人,便和医生商量,用柴胡等药试试,哪知毫不见效,并日见沉重,看看已无希望。伯益主张,请庚辰再到巫山求返魂香。文命虽知道恐怕为难,但亦只好尽尽人事,于是就遣庚辰前去。
哪知庚辰才动身,水平已一命呜呼了。天气炎热,尸体不久即坏。
众人无法,只得将他暂时殡殓,掩棺而不封闭,以待庚辰之至。次日,庚辰转来,众人忙问怎样,庚辰摇头道:“不成不成,夫人说:‘人的生死是有命的,命已该绝,岂能再使返魂?假使无论何人死了之后,只要将返魂香一点,使之返魂,那么从此以后,世间只有生人,没有死人,试问千年以后,这个世界如何住得起?有死有生,新陈代谢,然而死者已不及生者之多。计算起来,每年平均一万人之中,生死相抵,生的总要多到六十六人,那么十万人就要多六百六十人,百万人就要多六千六百人,千万人就要多六万六千人了。再加以今年所增加的人口,明年计算起来,就要并进在内,发生利息。照此的算法,土地虽广,过了几百年之后,必定有不能容之势。所以刀兵、水旱、疾疫等种种的劫运,并非天地的不仁,正要借此减少人口,免得大地之上人满为患,所谓物过盛而当杀,就是这个道理。现在好好病死的人还要去救他活来,专为救他一个,未免不公。一个可救,人人应救,世界有这个理么?神仙的灵药亦未免太滥了。’”
众人听了,一齐失望,只得举哀发丧。文命具疏奏知帝尧,历叙水平生平功绩,此次又积劳病故,恳请从优赐恤。一面又饬竖亥、国哀二人督饬人夫,将他的灵柩择地安葬,一面又发函慰唁大司农,水平之事总算就此完了。
后来震泽附近的居民感念水平的功绩,给他立一座庙,就叫作水平王庙(现在太湖洞庭山消夏湾之众安洲上),神像和几案都是用石做成的。这个立庙的地方本来是泽中的一洲,但是泽水常与洲平,虽有时水大,巨浸满起,亦不能淹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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