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石没有聊起家常的打算, 直言问道：“你从妖界回到人间，所为何事？”
原本听到尹慕知说眼熟也没有在意的顾承安忽地一僵，他脸色一冷，忙低下了头。
所幸这时尹慕知的视线已从他的身上移开, 正答着沈清石的话：“我回到人间，自然是为了人间而来。”
即便千年不见，两人之间的默契依然存在，沈清石立刻听出了他这句话中的深意, 蹙眉道：“你也知晓了妖界在人间设局的事？”
尹慕知嘴角浅笑, 一双狭长眼睛透着丝丝玩味：“人妖大战在即，万剑宗有何打算？”
“万剑宗向来以除妖降魔为己任, 能有什么打算。”
“哦？”尹慕知拖个长音，声音里满是讥讽，“以除妖降魔为己任，所以便可以不顾深仇大恨，兀自苟且偷生吗？”
沈清石早在见面时就看出他周身魔气翻涌，眸中赤红，是入魔已久的的模样, 但唯独是他，沈清石下不了手，只道：“若你口中的苟且偷生能换得万剑宗不至于毁于一旦, 那便算作苟且偷生吧。”
尹慕知低声笑了两句：“可我以为你总是不一样的, 我以为, 只有你, 会站在我这一边。”他笑声沉闷，说话呢喃，却每字每句都带着森冷寒气，笑罢就收敛起神色，似笑非笑看着沈清石，“然而毕竟，你如今还是正道楷模，而我，却是人人得而诛之、与妖物为伍的魔道。”
顾承安低头听着两人的交谈，越听越不是滋味，也听出两人以往的交情一定非同一般，以师尊这样温柔的性格，面对以往朝夕相处的小师弟，下一句一定是好言劝慰吧——
下一刻他就听到沈清石的声音响起：“你心生魔障那日，便该明白你自己的处境，若不是你去了妖界洗去心中愤恨，轮不到人人得而诛之，我一人足矣。”
“……”
周围一片寂静，气氛简直僵硬到了极点。
顾承安不太自在的动了动，他忧心两人会打起来，那以他的修为是根本没有任何用武之地的。
很快尹慕知先有了动作，他看着沈清石，眸色在阳光底下漆黑透亮，唯有细看才能看出墨色当中两抹赤红瞳孔，他紧紧盯着沈清石的脸，而后往前走了过来。
走到半途，他笑叹一声：“你还是你，可我已不是当日的我了。”
这句话说完，尹慕知已经住脚，他抬手，抱住了面前清冷如玉的沈清石，轻声道：“师兄，我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沧桑，在妖界独身游荡千年之久，确实已经洗尽了当年蒙蔽了双眼的愤恨，再回人间，与师兄久别重逢，是他千年来唯一一件轻松事了。
沈清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早日回宗里看一看。”说到这的时候，他眉间的皱痕还是不曾消失，但并非因为不喜尹慕知身上的魔气，而是发觉自己丹田内的燥热更加明显起来。
尹慕知后退一步时看到他的神情，不由开口问道：“师兄？”
沈清石抬手示意他噤声，终于有机会继续方才被打断的法诀，他并指上下翻飞数次，指尖才点在丹田处，阖眼仔细查探起这股异样的来源。
尹慕知又退一步，他看出沈清石这是在查探伤势，但并不担心沈清石会身受重伤。两人相隔的距离这样近，若是任何一人气息有异，都不会避得过另一人，即便有伤，也是小伤，加之他得知了沈清石的下落是从两只小妖口中，自然不会自寻烦恼。
所以相比较而言，他对师兄这个小徒弟的兴趣反倒更大一些。
顾承安把头低了又低，后来干脆把青霜出鞘，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方白帕擦剑，借此不和尹慕知对视。
尹慕知也不介意，自顾自打量了良久。
只有沈清石知道尹慕知生性敏感，入魔之后更是多疑，他既然认为顾承安长得眼熟，就不会是嘴上说说的眼熟，而是放在心中来回揣测的眼熟。
久在妖界，他所眼熟之人，皆是妖族化形而成的人身——
“你叫什么名字？”尹慕知忽然问。
顾承安擦剑的手一顿，他见对方一直若有所思，自知今日绝对逃不过有此一问，便收剑回鞘，拱手回道：“回师叔，弟子顾承安。”
尹慕知随意颔首：“你与我师兄，是如何遇见的？”
顾承安握着青霜剑的手紧了紧，如实回禀：“弟子与师尊，是在通天井前遇见。”
尹慕知一顿，看向顾承安的眼神有些不善，步步相逼：“你为何会出现在通天井前，你究竟是什么人？”
顾承安看了看身侧沈清石，忽然喉咙发紧，说出口的话带着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干涩：“回师叔，弟子——”
正在这时，沈清石忽然脸色一变！
他脸上极少出现这样明显的神情变化，站在他面前不远的尹慕知见状两道剑眉皱起，一个健步冲了过来，单膝跪在盘膝打坐的沈清石面前，疾声问：“怎么回事？！”
沈清石双眸紧闭，额上竟冒出三两滴冷汗，他来不及去回应尹慕知，正抬起双掌猛地往下翻转，欲将丹田内的燥热之气狠狠压制！
顾承安只慢了尹慕知一拍，但尹慕知的话都没有得到回复，他也没有再出声打扰沈清石运功，只攥住拳，脸上全是担忧之情。
尹慕知此时已经闪身来到沈清石身后，他抬手时犹豫半瞬，也只有半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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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一道浩瀚灵力从背后穴道涌入，沈清石神色舒展不少，顾承安心中一块大石正要落下，就看见不足一息时间，师尊眉间刻痕更深，额上冷汗更多，竟是比方才更加难过的样子，一时大惊，厉声喊道：“住手，这不对劲！”他下意识记起当年与沈清石初见面时的场景，“难不成，是师尊旧疾发作？”
“旧疾？”尹慕知应声收手，再闪身来到沈清石面前，见状也是一脸疑惑，没等顾承安声音落尽再问，“什么旧疾？”
眼前人的修为能和师尊比肩，顾承安没有犹豫，直言不讳：“神魂，师尊曾神魂有损。”
闻言，尹慕知脸色一变再变，“什么？！”他骤然转脸看向顾承安，“师兄神魂有损？！”
不等顾承安开口解释，沈清石的声音打断了尹慕知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他说：“与神魂无关……”执剑长老的声音总是如玉石一般清脆悦耳，可这次开口，却带着微微喑哑，想必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一点，所以停顿片晌，才接着说，“慕知，去把那狐狸带回来。”
尹慕知立刻反应过来：“狐狸！”他想到狐狸的原形，不由惊呼出声，“合欢妖狐？！”
沈清石支起右腿，想要按地起身，却碍于丹田内火烧似的燥热无法用力，他脸色沉沉，开口说：“方才与这狐狸交手，我竟没有意识到这便是传闻中的合欢狐，对她用出的异香也没有多做防备，岂料——”说到这他突兀住口，闭起双眼片刻，再催一遍，“慕知，你既然知晓这狐妖踪迹，便让它交出解药——”
尹慕知打断了沈清石的话：“没有解药。”他眼神复杂，说完这句话后抿住薄唇，见沈清石转眼看过来，才说，“师兄明知这是合欢妖狐，你明知这合欢香，是普天之下绝无解药的。”
合欢妖狐与合欢香，这是偏门古籍中才会有的字眼了。上古年间，合欢香在修真界中是极其稀有的宝物，只因这合欢香有辅助双修的功效，而也正因这样的功效，令得拥有此香的合欢妖狐被屠戮了干净，至今鲜有踪迹。
合欢妖狐，皮色粉白，善诱幻之术，体内自带香气，逃命时常以这香气自保，香气味道甜腻，十分易辨，不慎吸入便使人气燥，中此术者不可运功，否则更甚，道侣双修方可纾解，除外无解。
沈清石曾见过记述这段话的古籍，却是第一次见到合欢妖狐的真身。
他凝神片刻，对尹慕知说：“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我设法散去这妖气。”
尹慕知勾唇笑道：“怎么，时隔千年，师兄竟未曾找到良人结为道侣吗？”
沈清石丹田火热，与他没有废话好说：“快去。”
尹慕知直起身，他脸上半点笑意也不见了，眼中重重情绪划过，最终决定了什么，然后他手腕翻转掐住法诀铺开神识，闭眼不过多久便有了去处。
沈清石打坐时动用灵力，克制欲|望已是勉强，见他睁开双眼就支剑起身，意简言骇：“走吧。”他的声音稳如磐石，引剑出鞘的手指却不如平时轻松，甚至微微颤抖。
尹慕知眸色一沉，他上前一步抓起沈清石的手臂，侧过脸对顾承安道：“跟上。”
话落，两人的身影自原地拔地而起，眨眼间已随风远去，顾承安听出尹慕知的语气带着明显寒意，他尚且不知道对方究竟有没有察觉到他的身份，却因为师尊此时的状态不得不在同时御剑跟了过去。
两道流光一前一后，盏茶功夫就重新落了下去。
眼前是布满青苔绿藤的洞口，洞口之上有难以辨认的字迹，大半都被遮盖。
这便是尹慕知找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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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计错误……要到下章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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