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清石在一起, 顾承安绝不会觉得无聊, 但此时此刻, 他却也只能借这个理由离开这里。
顾承安不知道自己开口时的语气与平常有没有什么差别, 也不知道他的僵硬会不会被师尊察觉出不对——
他无暇再去顾及这些了。
“师尊一路劳顿, 是该好好歇息, ”顾承安垂首道，“弟子不便多做打扰, 待师尊歇息好之后，再来请安。”
沈清石不疑有他，挥袖任他去了。
打发了顾承安离开之后, 沈清石就寻了一个蒲团盘膝坐了下去。
此次去幻幽山脉, 他和安泽余皆不曾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 虽说在修真界中沈清石难遇敌手, 却也疲于应对源源不断的妖魔, 更况且在这妖魔之中，还掺杂着目的不纯的修者。
战斗两天两夜不停, 即便他不曾受伤却也有些困乏, 不过无需太久就大好了，算不上什么事。
而从沈清石寝殿离开的顾承安就站在问华大殿内，他看见了已然化形的玉眼白虎, 对方身形挺拔，长相俊秀, 眼神灵动, 想来是在乾府过得不错, 比当年初化形时圆润了些。
顾承安看他一眼，没有上前与之交谈的意思。
小白眼看着顾承安目不斜视走到门口，不由挑眉问道：“怎么，你被沈长老赶出来了？”
“跟你无关。”
小白撇了撇嘴，走到顾承安身旁与他并肩站着：“你身上的血脉气息愈发浓重，再过不久，那枚玉坠就遮不住你的妖气——”
顾承安在他话说一半时就骤然转身，而后抬掌扣住小白的脖颈，语气森冷：“万剑宗内，由不得你胡言乱语。”
蛇妖俊美的脸使他不论做出什么样的表情都比常人更赏心悦目一些，但面对着他的小白已经无法静下心去欣赏。他看出眼前人面上流露出的狠戾尽管很淡，眼神却是透骨的冰寒！
没想到顾承安一言不合直接动手，毫无防备之下的玉眼白虎全然动弹不得，被扣住要害的危机感眨眼间兜头浇了下来，他下意识抓住顾承安的手，用逼仄的气音道：“你——我有方法，有方法让你，”仅说了半句话，他就已经觉得喉咙火烧似的灼痛，“让你得偿所愿！”
顾承安依然没有放手，他手上力道不松，将人抓至自己眼前，冷声说：“再有下一次，便是你的死期。”
被蛇妖阴森竖瞳盯上，小白直觉自己浑身都泛起寒意，他知道眼前人并非和他开玩笑，因为对方竖瞳中的杀意没有任何遮掩，哪怕顾承安说要在这时不管不顾将他斩于问华殿前，都能令人深信不疑。
这时顾承安甩手将他扔向殿外：“你若想回乾府，我不会拦你。”小白被他一把甩倒在地，正惊天动地的咳嗽，顾承安不耐道：“师尊正在歇息，噤声。”
“……”
小白捂着自己抽痛的脖子，强忍着不适站起身来，他说：“我以为你到了如今的修为，是想离开万剑宗的桎梏——”蛇妖的眼神让玉眼白虎不由自主停住了话音。
顾承安说：“万剑宗，从不是我的桎梏。”他忽地侧过脸，然后垂眼说，“只要你管得住自己的嘴，待有朝一日，我会放你自由。”
小白喜不自禁：“你说的是真的？！”
顾承安又转眼看他：“但你若管不住自己的嘴，连这命，也不必要了。”
小白讪讪后退一步：“我久不回万剑宗，对你一无所知，自然不清楚你的想法。你不让我说，我不说就是，何必这样对我。”说到这他又摸了摸自己脖子，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顾承安不理会他的抱怨，转而问道：“你方才说有方法让我得偿所愿，指的是什么？”
小白听他问起这个，脸上重新挂上笑意，边走边说：“其实早在十四年前你与沈长老将我带回万剑宗时，我便看出了你的心思。”
顾承安冷眼看他，并不发问。
小白又讪笑一句：“我知道你对沈长老——”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原本是打算见到蛇妖恼羞成怒的模样，不成想对方半点反应都没有，这让他不由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可那双黝黑深邃的星眸正看过来，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不过语气不复断然，还带上了三分迟疑三分忐忑，“可沈长老心怀天下，对你只有师徒之情，对吧？”
顾承安不置可否：“你想说什么。”
小白方才其实也只是为了保命说的那句话，若不是见顾承安对他的话反应这样大，他甚至都已经忘了这一茬，而现在再回想那个法子，实在过于下作，以至于看着眼前在万剑宗修出一身正气的蛇妖，他居然有些说不出口：“这，我是想说，这事说来也不太稳妥……”
顾承安最不耐烦旁人说话时吞吞吐吐，眸中寒意更胜：“你不想说，以后也不用再说话了。”
小白闻言一颤：“我说，我说！”他咽了咽口水，再也没有从乾府回来时的潇洒，“你也知道，龙性本淫，”说完这个词他偷眼去看顾承安，发现对方只是微蹙起眉头，才继续说，“龙血是世间最大补之物，在上古年间，真龙一滴精血可令任何妖族淬体重生，据传，若是喝下一滴龙血，辅以灵药甚至可以白日飞升。”
顾承安说：“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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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你身为……”小白把后面几个字含混过去，接着说，“你原本就已传承了血脉，又炼化了一缕真龙之气，你的血虽说没有真龙之血那般有效，却也是不可多得的炼丹材料。”
顾承安问：“你想用我的血炼丹？”
小白往前走了一步，轻声说：“龙血大补，并非只是于修为有益。”他见顾承安还是不开窍，只好摆明了说，“我已说过，龙性本淫，喝下龙血之人，除非知晓解决之法，否则就只能与道侣双修才可纾解喝下龙血后的燥热。”
顾承安心头一跳。
小白又说：“而这解决之法，就只有身负神兽血脉传承之人才会知晓。”也就是说，目前为止除了小白之外，是没有人知道这个解决方法的。
顾承安握剑的手倏然收紧，他阖起双眸，对小白道：“我在此地为师尊护法，你不必久留。”
小白听出顾承安的意思是让他离开，最后留了一句：“若你真的想要用这个办法，务必小心为上，你的血虽说不如真龙精血，却也是引人争夺的至宝，取出精血后，你的修为会暂时掉下一个境界，那时遭人眼热你就功亏一篑了。”他说这么多，只是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够保重自己的安危，否则他身负主奴契约，顾承安身死，他绝无生还可能。
而顾承安已有打算，也没有把他的劝说放在心上。
小白见状，只好默默转身往问华殿对面的那一侧山头飞掠过去。
顾承安闭目良久，才重新回了问华殿，坐在殿中为客人所设的圈椅上，心思百转千回，却做不出决定。
他早已看清自己的心意，却也早已看出师尊心中只有人间的生死存亡。
若是他生而为人，不曾背负血海深仇，头顶不曾悬着一把利刃，只要能和师尊在一起不受厌弃，他宁愿永生只做师尊的徒弟。
然而人妖之战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玄曜对蛇妖一族有所忌惮，一定会对他再下杀手，到了那时，他暴露了妖族身份，师尊还会像如今这般待他吗？到了那时，他再想踏入万剑宗的陵平山，岂不是好比登天之难。
更无需再提，玄意阁即将出世的灵宝。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犹豫了。顾承安握着青霜宝剑的手紧了又紧，本就削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在他还能以万剑宗弟子站在陵平山顶的最后之际，至少要做点什么，让他在被逐出师门后，也好能让师尊能记住几分。
可是，若真的这样做了，他的下场又是什么？
“师尊……”
顾承安攥起的拳倏地松开，他抬手按在胸口，感受着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脑海中的天平渐渐偏侧向一旁。
“……”
徘徊不定的蛇妖在原地枯坐良久，才被飞身进来的柳时维打断了思绪。
“承安？”柳时维见到独自坐在殿中的顾承安有些意外，“你师父呢？”
顾承安轻声说：“师尊正在寝殿歇息。”
柳时维闻言点了点头，他正要越过顾承安往沈清石寝殿方向走去，却在走之前被叫住了。
“三师伯，”顾承安从圈椅上起身，问道，“蛟龙精血，能否炼制成丹？”
顾承安说话时一直垂首看着地面，模样也与平常的冷漠大有不同，让柳时维不由多看了一眼，但听清这句问话后，他也顾不得仔细去看什么脸色，忙问道：“蛟龙精血，你曾见过蛟龙精血？”反问之后，他才说，“蛟龙之血当然可以炼丹，不仅可以炼丹，还可以炼制品质极好的丹。”
在他话落之后，有两道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可否请三师伯为师尊炼制丹药？”
“三师兄来陵平所为何事。”
前者是顾承安，后者是沈清石。
柳时维激动之下完全略过了沈清石的声音，他直直盯着顾承安，脸上全是惊喜：“你手里有蛟龙精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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