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凡间的行程有了定论, 沈清石无心为了一些琐事留在此地浪费时间，便打算和安泽余一同离开定玄殿，先一步前往山下查探。

但就在两人刚刚踏出定玄殿的下一刻，林浩忽然从不远处飞掠而来。

他的神色一改平时沉稳, 看上去十分焦急，让沈清石不由住了脚，等他停到自己面前时才问：“发生了何事？”

林浩此时已经来不及再去顾及礼数, 他忙对沈清石道：“师叔，是承安！”

听到这个名字，沈清石眼神一凝，但不需他再问, 林浩已经开口：“承安像是染了风寒——”可这么说了一句, 他又改口，“却又不像是简单的风寒。”说到这他干脆也不再试图把此事几句话解释清楚，于是对沈清石抱拳道, “师叔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承安正在弟子食堂！”

沈清石听他报出了地方，才掐诀移身向了顾承安所在之处。

安泽余眼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在原地消散，也对林浩道：“走吧, 一起去看看。”

林浩这才记起安泽余也在一旁，行礼道：“是, 安师叔。”

两人一前一后化为流光, 在沈清石之后来到了弟子食堂。

向来人声鼎沸的地方此时安静了许多, 有几人的呼喝声则尤为突出。

“张师弟, 你爹不是行脚大夫吗，你怎么连风寒都不会医，未免太没用了吧。”

“我都说了这不是风寒！而且我爹是行脚大夫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修仙的，不服你跟我打一架啊！”

“我是炼丹的，你有能耐跟我耍什么威风？”

“……”

沈清石就在两人拌嘴时突然出现在了食堂中央。

他在万剑宗地位超凡，在他现身在此的同时，连拌嘴声都没了，随之响起的是络绎不绝的见礼。

“弟子见过长老。”

沈清石一眼便看见了被众人围住的顾承安。

徒儿躺着的地方是由两张桌子临时拼凑起的，见到沈清石的时候，他强撑着想要半坐起身，然而酸软的手脚都无法让他如愿以偿。

沈清石抬脚往前走了一步，下一步就落到了顾承安的身前，他问：“身体为何不适？”说着，他按住顾承安的手腕，却只探出此时顾承安脉象奇特，比常人快了两倍不止。

再看对方烧红的脸颊和额角的虚汗，沈清石也无从得知这究竟是何种病症。

方才林浩说他像是得了风寒，却又不是风寒。

而顾承安的回答却也模糊不清。

他先是用力抿了抿嘴唇，不知在忍耐着什么，然后才说：“回师尊，弟子，弟子不知……”

沈清石双眸眯起，他目光一转落在恭敬候在一旁的弟子们身上，清冷的嗓音紧接着响起：“谁懂医术？”

有一人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下踏前一步，他磕绊一句，举手说：“回，回长老，弟子略懂一二。”说完这句话他又露出一个为难的神情，“可弟子，着实看不出顾师弟是有什么毛——是患了何种病症。”

沈清石蹙起眉头。

这时门口接连涌入两道流光，然后安泽余上前几步，他对沈清石说：“让我来瞧一瞧。”

他常在凡间行走，借着修为也假扮过一两回大夫，虽说医术不精，却也浅浅了解一层皮毛。他心想顾承安的资质如此不凡，应当不会染上什么要命的疑难杂症，以他的皮毛医术，也是足够的了。

却没想到料错了。

安泽余左手探完再换了右手去探，右手探完他叹了口气，摸着鼻子对沈清石说：“怪我学艺不精，你这乖徒弟的脉象，着实有些古怪。”

顾承安躺在桌上不知为何瑟瑟发抖，他对沈清石说：“师尊，弟子应当无碍，可能明天就大好了。”

“好了。”沈清石的声线比寻常多出几分厉色，他说，“都已经成了这般模样，还说无碍？”他转脸再看安泽余，问道，“连你也查不出他究竟病因几何？”

安泽余也很摸不着头脑。

顾承安这样的根骨，无论如何也不该身患重症，可若是寻常的小病，也不至于这样摸不清脉象。

这脉象除了太不平稳，看他气色，也不像是身怀重症的人。

而面对沈清石的疑问，安泽余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看不出。”

安泽余看不出，周围这群弟子中也无人看得出。

不好就把顾承安这么扔在食堂里，沈清石再走近一步把人横抱起来，对身旁好友说，“我先回启渊殿，稍后再来找你。”

顾承安下意识抓住沈清石的前襟，可惜他手脚无力，就算抓住了衣料，也只是虚虚搭在上面。

顺着抱住他的力道，他埋首至师尊胸前。

俊美绝伦的脸随之遮掩住多半，只剩被艳红烧透的如玉脸颊仍惹人注目，沈清石一身浩然正气，他清冷高绝，抱起顾承安时面不改色，也丝毫没有在意弟子们悄悄瞧过来的视线。

他对安泽余说过话后，钧元剑随主人心意而动，不足一息便飞至他脚下，带着两人转瞬间离开了弟子食堂，往启渊殿而去。

直到落地后，沈清石才问道：“实话同我说，你身体究竟如何。”

仅仅几天的功夫，顾承安仿佛总是在病中。想起之前顾承安即便身体有恙也不愿主动说出来，沈清石不由疑心他现在也是在勉强忍耐。

不过与安泽余心中所想不谋而合，沈清石也是觉得，以顾承安这般天资，绝无可能会被天道所弃、身怀重症。但凡人身躯脆弱无比，沈清石从未教养过弟子，难得可以说对一件事一窍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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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我的徒弟只有我才能打更新速度全网最快。但顾承安还是说：“师尊，弟子真的无碍。等到明天——”说到这他顿了顿，又改口，“不，只要再过几日，弟子便会——”

“够了。”

沈清石的声音一向清冽宛如寒潭，当他说出这样的字眼时，顾承安心里一紧，接下来的话就不再敢说出口。

他又埋首在师尊胸前，他错觉自己滚烫的面颊已经烧透了紧紧贴着的这一层布料，让这样羞于开口的热浪，直钻进了清冷的师尊身上。

这样的念头又让蛇妖情不自禁地呼出一口浊气。

他伸出舌尖润了润干燥的嘴唇，却根本无法缓解自己此时的异样。

沈清石抱着他已经踏进了启渊殿后的茶室。

他在茶室中又停步，声音响起在顾承安的耳边：“万剑宗没有能为你诊治的大夫，一会儿我去丹房问一问你三师伯，是否有法子能暂时为你缓解一二。”

说完这句话，他才掐诀打开了面前的卧房，抬脚跨了进去。

顾承安被他轻轻放到床铺上。

看着脸色红得不成样子的徒儿，沈清石又举手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

入手滚烫，想来是发烧了。

记得当年林浩生病时，二师兄解释过凡间的发烧是什么意思，如今顾承安的症状，倒和那一次类似。

可如果顾承安只是发烧，安泽余不可能诊不出来，所以他的情况又一定并非这样简单。

沈清石看他一眼，再叮嘱一句：“我去丹房拿药，你不要乱动。”

属于师尊的、微微泛着凉意的手背在话音落下的同时，也从顾承安的额头离开。

于是他在沈清石从床沿起身时就乱动起来。

“师尊！”他抬手想要抓住沈清石的衣袖，却在伸手出去时就跌回床上，面对着眼前这双深邃的星眸，他轻声喘息一句才说，“师尊，我，丹药于我多半无用。”

“我觉得我只是太热了，”顾承安垂首避开了沈清石的视线，然后说，“或许洗个凉水澡就可以缓解。”

沈清石正等他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没想到竟听到这般儿戏的说辞，他面露一抹淡薄的不耐，斥声道：“胡闹！”

如今只是四月中旬的天气，凡人来到这地势高要的岐剑山，嫌这儿太冷才是常有的事，怎么会热到四肢无力的地步。

本就拖着病体，还想洗个凉水澡，就算沈清石对此道再不精通，也听出这是个烂到极点的主意。

顾承安却再也找不出别的办法，去劝沈清石不要为他白费力气。因为只有蛇妖自己心里明白，不论师尊从丹房拿回来的是哪一种丹药，都无法对此时的他有任何缓解的效用。

他按在床铺的手掌缓缓收握成拳——

也是他自己太过忘形，竟忘了这几日……

沈清石见状，还以为他是心中难过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态，但依旧没有口下留情，又说：“我曾对你说过，若你不适，直言告诉我就好，万剑宗弟子最不当去做的，便是拐弯抹角。我知道你不愿给我添麻烦，但你有话不说，于我而言才是麻烦。”

这句话无异于在顾承安滚烫的心里再浇下一桶热油。

“师尊……”

他有心为自己辩解，却无法把一切都和盘托出；有心想要主动坦白自己的身份，却担心会就此被沈清石逐出万剑宗，此后再相见，说不定比陌路还不如。

百般复杂又矛盾的心理让顾承安兀自挣扎着，他抬头一眼望进沈清石复又全无情绪的双眼，张了张嘴。

但脱口而出的话在最后关头，又被他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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