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骑右郎将窦玄非郁结。
左郎将铁小壮倒没有借机夺他权柄,只是安排了任务。
雍州治下,关隘左近、终南山、京郊、畿县,铁小壮全都安排到了,重点还是翠微宫左近。
“若尽数认真完成,我飞骑当入精兵之列!是故,右郎将且需努力!”
铁小壮学来的画饼术,不伦不类的。
本来么,他的职司虽略高于窦玄非,却不可能左右人家的前程,鼓励也就显得滑稽了。
若是用于邓稳身上,那却没得说了。
总而言之,就是铁小壮学艺不精。
窦玄非真按铁小壮的安排行事,哪怕是以步兵团、越骑分散,各自按团行事,全部做完也得小半年时间。
尤其是终南山,听说大虫、食铁兽、白羊、野狼都有迹可循。
一般情况下,野兽是怕成群结队的人,可万一呢?
谁敢保证,野兽就一定不会攻击人了?
圆滚滚的食铁兽,看着多可爱,一巴掌就能送人上病床。
力度大一点,堪比高僧,送人入轮回。
发起怒来,一嘴就能咬断人的脖子。
莫因其萌萌的外表,就忽略了它是熊属的事实!
传说中,蚩尤可是骑它出战的!
窦玄非很想将令牌掷到铁小壮脸上,指着他鼻子大吼“耶耶不干了”,无奈不敢。
并不是所有姓窦的皇亲,与皇帝、太子都有渠道直接交流,至少窦玄非没有。
一个偏远的旁支而已,能蹭得一个右郎将已是天上掉蒸饼了,还想怎样?
截止目前,窦玄非还没单独面见过太子,万事都是柳奭直接下令,就憋屈。
你是宗亲,耶耶难道不是?
可惜,同样是宗亲,照样得分三六九等,即便窦玄非满腹牢骚,也只得奉命行事。
“这个铁小壮!他是担心朕为奸人所乘?”两仪殿内,李世民笑骂两声。
铁小壮安排如此大范围的操练,须经皇帝御批,李世民自然了如指掌。
铁小壮自身坐镇龙首原,太极宫就稳了。
让窦玄非拉着步兵团、越骑,到处打着操练的旗号梳理一遍,对未来这一年的安宁起了很大的辅助作用。
于翠微宫的安全,李世民也自有打算,倒不怕牛鬼蛇神,可范铮师徒的情义,贞观天子还是得领的。
毫无疑问,铁小壮是想不得那么细致的,尤其是查关隘附近的小径。
李世民当老军头多年,这些魑魅魍魉的招数他又不是没见识过,奈何水至清则无鱼啊!
有范铮出个主意,让窦玄非出动,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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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州民曹,放下包袱的骆宾王随着王福畤,骑着官马于南郊的农田巡视。
“这里以前是种粟,亩产一石。后别驾任司农寺京苑总监,推广改粟为麦,亩产几近翻倍,雍州循之。”
骆宾王表示不解:“为什么庄户自己不能改种麦呢?他们不会不知道麦能多收吧?”
王福畤笑了:“事未成时,谁知前景?贸然让庄户放弃祖祖辈辈栽种的粟米,改为不熟悉的麦,会被庶民咒骂的。”
“再说,粟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存储九年而食用。米、麦,只得三年。”
果然是各有各的好处。
相对而言,能尽快让庶民填饱肚儿的麦,显然好处更大一些。
可也不是所有土地都适合种麦,依旧有一些地方只适宜种粟,却无关痛痒了。
没有成功的范例,想让庶民改变是很困难的事,万一失败了,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哦,这里大致算西北了,西北风管够。
“虽说州县民曹可指定治下庶民栽种桑麻、粟麦,但有一个原则,观光且须记住。”
“民曹的作为,须是让庶民过得更好,而不是肆意让庶民冒险改变。”
“即便是京苑四面监,别驾当年也是让他们先部分试种,成功了才全面推行。”
王福畤絮絮叨叨地介绍。
宗旨是真的,以前说那些强令庶民栽种不合时宜之物也真有过。
权势就是一把锋利的刀,你是用这把刀割点肉回家,还是用这把刀伤人,存乎一心。
至于说事后的追责、监察,太滞后了。
“院角柴火棚里,堆着许多草茎,却是少见。”
正常了,骆宾王早年的日子清苦,却多靠抄写度日,对农事并不熟悉。
王福畤直笑:“你不觉得眼熟吗?此乃白叠茎啊!”
骆宾王惊讶了。
白叠,它不是一种观赏花么?
阳春白雪与下里巴人,好像不搭吧?
“白叠西州有产,时人以织衣物,别驾令人采集白叠花,晒干、除籽,缝入衣物夹层,其暖不逊裘衣。”
“故,虽号令房前屋后栽种桑麻,对庶民种白叠也只视而不见。”
这就是灵活应变了,你总不能强行把庶民用以御寒的白叠铲了,否则天寒冻死人算谁的?
骆宾王学着王福畤,老农似的蹲在田埂边上,感慨道:“参军还真是怜悯庶民啊!”
王福畤咧嘴,现出一丝得意,随即朝长安城叉手:“这是秉承了陛下的仁心,得益于别驾的仁术,老夫不过略尽绵薄之力。”
骆宾王浑身如蚂蚁爬过一般的不自在。
当官就当官,能不时时刻刻把皇帝、上官挂嘴边么?
感觉多谄媚啊!
王福畤表示鄙夷,瓜娃子,说什么风骨,难道我阿耶的名头很差么?
等你饿得慌的时候,就知道风骨一文不值了。
捧着皇帝给的碗,上官给你碗里添禄米,你还奢谈个毛的风骨。
“其实,上官改种小麦,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冬小麦一般是五月刈,普遍先于蝗虫为害的季节。”
骆宾王瞬间明白了,于是蝗灾对于冬小麦产区的祸害就没那么严重了是吧?
这么一算,改种小麦确实很了得。
“参军,我就有个疑问,别驾自小在敦化坊长大,按理说没操持过农事,咋懂这许多新招?”
王福畤白眼相向:“瓜皮!别人不能七岁成诗,你咋能呢?”
原来,世上不止我一个天才啊!
骆宾王美滋滋地想。
“浐水边上那些碾硙,看到了吧?有不少是达官贵人的产业,还有阻拦了灌溉引水的。”
“井田利害,可是民曹的职司哟!”
王福畤点了点骆宾王。
骆宾王沉默了一会儿:“要是惹不起呢?”
骄傲,可不是狂妄,骆宾王清楚地知道,他的小身板,任意一个达官贵人就能轻易碾压。
王福畤白了他一眼:“上官是干嘛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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