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队列在原地休整一刻钟, 便开始再出发。
在出发前, 许嘉玄下车一趟,喊来六顺, 轻声在他耳边吩咐几句。
梓妤就趴在窗边看他,微风吹起他的衣摆,侧脸英俊深邃, 可惜……是个眼瞎的。
梓妤扯着嘴角淡淡一笑, 正好许嘉玄回过头,就又撞到她这种奇怪的笑容,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六顺听到吩咐, 眼里都是疑惑, 好好的, 让人去跟踪一老妇人和人姑娘做什么?
许嘉玄已经转身,一脚借力上了马车, 撩起帘子进到车内。
竟是弃了马。
他来到梓妤身边, 打好腹稿,伸手去拉过她的手攥在掌心里道:“你不要多想。我娶了你, 又怎么再会有别的想法。”
梓妤知道他在解释什么,心想没有想法, 他这个时候跑下去吩咐六顺能有什么事情?六顺可是他的耳报神。
她微微一笑:“那若是没娶着我,你遇着你那救命恩人,肯定就该实现当年的诺言了吧。”
许嘉玄想点头, 可是觉得点头又不妥。
他说要履诺, 那便是还是要娶别人的意思, 可是若说不履诺,那他又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了。
这话就接不得。
她果然是在生气。
他低头思索,眸光闪烁不定,在她一错不错的凝视中,额头都冒了冷汗。
最后索性把人一把搂到怀里,坦白说来:“是。如若今日我未娶,真遇到当初的恩人,她为我毁了容貌,定然是要履行诺言的。但……那必须真的是于我有恩那个人,刚才遇到的姑娘,身形样貌相似,却是相遇得太巧。她们离去的方向亦是朝着玄灵观方向,可我寻过多年都没有消息”
“我并不能确定那就是对我有恩的人,我叫六顺去跟着看看。”
他倒是坦白,可梓妤对他那句身形样貌相似十分不满。
她是长那样吗?
果然还是瞎!
她抿抿唇,再度发问:“那若真是你恩人呢?你要怎么办?”
“自然是看看她有什么难处,再从那些难处还恩情罢,我性格是暴戾不讨喜……却决不会负你。”
他撇过头,说到最后,声音都低了下去。
梓妤一愣,就瞧见他耳根以肉眼能眼的速度慢慢染上红晕,到最后竟是红得能滴血。
他那是在表明心意吗?
她觉得自己被他攥着的手心里都是汗,心头怦地一下猛然跳动,莫名地亦瞥开视线,不再盯着他看。
马车又在官道上徐徐行驶,嘚嘚的蹄声从外头传进安静车厢里,慢慢变得急促。许嘉玄听着那声音,觉得那节拍就如同他此时的心跳一般。
两人沉默着,他只把她搂得越发紧,梓妤窝在他怀里,听到他比自己跳得还快的心跳声,终于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许嘉玄听着她愉悦地笑声,下颚都紧绷着。
梓妤就轻轻扯了扯他衣襟,说:“这次倒是不傻了。”
什么叫他不傻了。
许嘉玄不满地低头,却对上她带笑的双眼。弯弯如月牙,皎洁明亮,让他心头又怦然跳动。
梓妤想告诉他,别查了,那人就是假的,可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低头含她的唇。
柔软的唇瓣让他贪婪地加深这个吻。
兴许是因为他刚才的陈白,梓妤难得主动,色授魂与,令他越发沉溺。
等到结束这长长一吻时,他手已经从她衣裳下摆探了进去,她亦被抱坐到了他腿上。
梓妤听着他急促的喘息,还有那双深谙涌动异光的眼眸,哪里不知道他意动了,一把拍开他的手,重新坐到边上。
怀里的暖意离开,许嘉玄喉结滚动着,只恨此时闲杂人等过多,美人不能抱怀。
“你别去查了。”
她调整好呼吸,抬头看他。
即便是这样,她此时仍旧是眸光若水,是被怜爱后的娇态。
许嘉玄看得喉咙一紧,去拉过她手,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说道:“既然遇上了,不管是真是假,又或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推动,都得去查个清。”
梓妤张了张嘴,在他那句有人暗中推动中沉默。
他为什么会觉得有人推动?
心头那种被人窥探把握着一切的诡异感又再起。
如果是这样,她更该跟他说明白。
哪知她才要开口,他已经先说道:“梓妤,我知道你肯定会有些吃味,但如若那真是欠了恩情的人,这恩还是要还了才能安心不是?”
梓妤原本想说的话就全给咽了回去,拿眼斜斜睨他。
她怎么吃味了?
不过是觉得他眼瞎罢了。
得,他爱查查去,她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能分辩出来。
许嘉玄话落后,发现她又不说话了,只当就是自己想的那样,倏地扬起嘴角,抓着她手贴着唇亲了一下。
——吃味那就是代表在意他的。
这么一想,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又往上扬。
梓妤将他会错意的样子看在眼里,默不作声,任他自己在那儿傻乐。
在太阳微微西斜的时候,车队终于了进了城。
明德帝吩咐众人不必再送驾回宫,在城门口便遣散众人各自归去。
众人下车来恭送帝后与太子。
等到御驾走远,又见几位皇子转身上马离开,一应大臣才敢散去。
威武侯府在朝中地位不低,许嘉玄是遭了斥责,但他又是嚣张惯的,直接命人不必谦让加快速度回府。
方景铄本想趁这个机会来跟他说两句话,哪知他跑得比兔子都快,只能忧心忡忡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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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表姑娘请大家收藏:(搜猫阅读soumal)表姑娘更新速度全网最快。许嘉玄回到侯府,首先就去了父亲那里,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纤细道来。
威武侯沉默居多,也不知是不是被梓妤和太子的身世惊着,良久才说:“是福不是祸,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
父亲的反应比他想的要更为平静,许嘉玄站起身来一礼。
出正院的时候,恰好遇上许嘉清。
许嘉清穿了身青色的直裰,戴着方巾,文质彬彬地朝他拱手:“听闻大哥回来,弟弟就想着肯定要到大伯这儿来的,果然是遇上来。”
“怎么,有事?”许嘉玄疑惑地问道,“二叔这两天又难为你了?”
许嘉清忙摆手回道:“没有,就是来给大哥问个安。”
“你我兄弟,何必这样客气。”许嘉玄就抬手拍拍他肩膀,淡淡一笑,“你且用心温书,只等中了进士,光耀门楣。”
“家里有大伯和大哥,哪就要我光耀门楣,弟弟只求不坠了许家名声。”
两人再又闲话几句,许嘉玄说改日再喊他喝酒,匆忙回了屋。在他转身离开后,许嘉清手握了握拳,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神色晦暗不明。
梓妤在马车里窝了一路,回到屋里困意袭来,简单梳洗换过衣裳便上床小歇。
这一睡,许嘉玄回屋都不知。
许嘉玄来到床前时,便见她睡得香甜,脸颊红红的,少了她平时冷静自持的那份气质,显出几分甜美的可爱来。
他立在床前看了片刻,弯了弯,本想亲一口的,到底又直起腰来没有扰她,转身去了书房,趴在桌案上写写画画许久。
晚饭前,六顺终于得到一些消息,先来给他回报。
“世子,您让跟的那老妇人和姑娘住在陈村,家中有八口人,有几亩薄田,甚是清贫。今日是那老妇带着孙女去邻村相看孙女婿。”
陈村离着官道不远,方向倒是像着玄灵观,只是离玄灵观甚远。
六顺还没有说完:“那个姑娘脸上有疤,据闻是小时候在山上弄伤的。本就不好说亲,结果父亲兄长都是赌鬼,本村更没人敢娶她。”
许嘉玄从烛火前抬头,语气沉沉:“查到她在哪个山头伤着的吗?”
六顺被他低低的声音闹得打了个激灵,余光瞥到他神色并不太好。
低了头再说道:“探子打听到是在玄灵观后山伤的,被……猴子抓的。”
“什么年岁时的事情。”
“这……”六顺仔细回忆了一下,探子似乎没说,“属下再去问问。”
话落,忙不迭转身跑走了,留下满屋的光亮和主子。
许嘉玄在人走后,坐在案后似乎在出神,片刻后皱起眉头。
倒是他查什么,什么都按着他心思去,或者真是遇到当年的那个胖丫头了?
记忆里他追着那胖丫头跑的画面浮现,可当时他哭得眼都花了,小姑娘的轮廓实在模糊,唯一记得清楚地就是她染着血的脸和襟口。
他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一点重遇的喜悦都没有,反倒是觉得烦躁。脑海里的画面一闪,便是梓妤方才的睡颜,叫他越发心浮气躁,把笔也直接搁下。
六顺很快就回来了,进来书房,见他在收拾桌案上的纸,恭恭敬敬地禀道:“世子,那姑娘是五六岁的时候,跟着祖母去玄灵观后伤着的。”
许嘉玄收拾纸的手一顿,头也没抬地说:“知道了,留人盯着那家人。”
“啊?”六顺愣了愣。
就这样,他还详细打听好姓甚名啥一类的,就等着再问呢。
然而许嘉玄已经把写了字的揣到袖子里,快步离开。
上房灯火通明,丫鬟忙着摆饭的身影在窗纸上倒影着,有一道纤细的影子慢慢走过,许嘉玄瞧见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些。
屋外当值的小丫头见着他回来,屈膝喊声世子,忙给他撩起门帘。
屋内暖和,一下就冲散他从外带着的些许凉意,梓妤正好走到圆桌边,见他气息不顺奇道:“走这么急做什么?”
“怕你等久了。”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话落又把唇线抿得笔直。
梓妤唇角往上翘了翘,知他性子别扭,没有再接着往下说,轻声喊他坐下,给他净手。
到底是家里的饭菜香,梓妤今晚伴着道小葱虾仁豆腐,吃了一碗半的米。
用过饭李妈妈端来茶,递到夫妻俩手上后问:“世子可在猎场见着姨太太?”
李妈妈自小就在林家伺候,上回小林氏前来走动,她高兴了好几天。
许嘉玄吹了吹浮着的茶沫,说:“姨母并没有来。”
李妈妈略有失望地哦了声,不过很快又露出笑意来,说道:“原以为这次去了围猎,少夫人的生辰就只能在猎场过了,倒是先回来了。下午的时候夫人派人来说,要在家里给少夫人大办一场。”
“大办太过张扬了,明儿我去给夫人请安,再说说吧,简便就好。请相熟的人吃席面就是,姨母那头,还得劳烦李妈妈亲自去送个贴子。”
梓妤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李妈妈希望小林氏多来往,她也喜欢小林氏,何况还有事未了当得要有借口请人家来。
李妈妈闻言笑得眼晴都眯起来了,觉得世子娶了陈家这表姑娘是真好,高高兴兴地出去给看两人要沐浴的热水。
许嘉玄在这时搁下茶,从袖子里拿出他写了一下午的东西。
“这是我梳理出来,近来几件事情的联系。”
梓妤接过道:“你下午去书房就是做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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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妤一样一样认真的看,其实和他们之前分析的没有过多出入,视线最后却落在他圈出来的平王世子和三皇子身上,那也是最后一页。
“你怎么把三皇子给圈上了,还有平王世子。”
许嘉玄沉吟着道:“先前三皇子被陛下禁足,是因为首辅被诬蔑贪墨,三皇子算计败露,而这贪墨最早的源头来正是由平王那边发了信回京,说赈灾款出了纰漏。平王世子的马疯了,三皇子因此记恨平王府报复也说不定,让人给马喂了疯样也不一定,而围猎里袭击狼也是吃了疯药,借此再来算计太子。当然,这是最不可能的一项猜测,实是在没有头绪,清理多一条线来,查查看也好。”
不得不说,他心思是慎密的,梓妤压根就没想到三皇子和平王府还有这么个恩怨在。
她把纸放回到桌几上:“陛下回京,应该是什么都查不到,可能明后日就该撤了你的禁足令,重新回朝了。到时你再找太子商议。”
她与太子通信,总得转几手,到底没有许嘉玄方便。
许嘉玄点点头,犹豫了片刻,说道:“六顺给我回报了。”
梓妤听闻,哦了声,拔下头上的簪子去挑几案上的蜡烛:“可是你小时候遇上的人?”
蜡烛在簪尖下噼啪爆了一声,许嘉玄盯着那摇晃地火光说:“按着六顺的回报,像是。”
像是?
梓妤撇嘴,把簪子就放在桌上,起身准备进内室找出要换的衣裳来。
许嘉玄在她经过自己的时候,伸手拽住她,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将人抱个严严实实。
“小鱼,她家似乎有些困难,我已经喊人再去探两日,若是没有别的方向。我准备着人送一千两过去,全了以前的恩。”
梓妤没反驳他,而是定定看着他说:“你送去银子,万一她要追过来,要你负责任呢?又或者贪心,觉得一千两不够,想法子再从你身上薅更多的?”
“我已经想好了,若是她非要负责,我便认她为义妹,给她寻门好亲事。如若是贪心,我再送她一个长街的铺子,那是我的私产,直接就此了断。”
梓妤笑笑:“了断不了的。”
笑罢,从他怀里起来,进了内室。
李妈妈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他一脸凝重地坐在炕上,得知梓妤在内室就先进去帮着伺候沐浴。
等到许嘉玄再进屋的时候,李妈妈给他理着明日要穿的衣裳,工整摆放在油红漆的檀木托盘上,余光扫到梓妤给绣的香囊和腰带玉佩放在另一个托盘上。
他去围猎的时候,怕在林子弄丢了香囊,就没有戴在身上。
李妈妈见他站在自己身边,盯着香囊看,笑道:“少夫人的手真巧,瞧这猴子都要绣活了。”
猴子……提到猴子,许嘉玄就再想起那张圆润带伤疤的脸,神色淡淡。
梓妤从净房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站在一边的许嘉玄。
他看着她,脸上有愧疚,想了想,走到她边上想去牵她的手:“小鱼,你还是不信我在马车里说的话。”
梓妤没好气。
是他想查,想彻底搞清楚好安心,结果他自己还是中了人的套,倒是又怪她不相信他。
梓妤就挣了一下他的手,但他做了准备,力道比以前都大,她自然是没挣开。
许嘉玄当然不会放开她,不然她就该跑走,不理自己了。
“小鱼,别生气了……”他软软地说话,反正就是把态度先端正了。
梓妤听着他这样,心里骂着瞎眼大傻子,可他今天的坦诚,她不是没触动的。
她也就不动了,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静待他的下文,本也是她起了瞒的心思在先。既然事情确认真有人在背后作妖,那她就让他当真的去做,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又想做什么!
她站在那里,说明是给了他说话的机会,许嘉玄哪里还不知道珍惜,当即握着她的手拉她到炕那边坐下。
“我性子别扭,不是一回两回了,总是自己认定什么,就想放手去做好。”
“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结果还是上了当,我也没有预料到。”
他低着头,是有挫败的。
任谁被这样反算计了,都觉得难受。
梓妤就叹了口气:“不怪你,也怪我,不说清楚。”
她伸手,轻轻搭在他胳膊上说:“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现在就等着看究竟是谁在布局,抓出那个人,狠狠收拾他!”
许嘉玄点头。
她穿着中衣,一抬手,就露出那几道的抓痕来。
许嘉玄一看到这个抓痕,眉头就又皱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她。
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每回问她抓痕的来历时,她就死咬着不松口,一点讯息都不透漏,而且有时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还带着埋怨。
他是锦衣卫,有十分敏锐的观察力,这个事情他已经留了心,现在静下来,正好让他思绪更加清晰的去思索这件事。
她那个幽怨的样子,是对自己的,可是为什么他问的是抓痕,她就埋怨自己呢?
这让他会认为,这些抓痕,可能跟他有关?
许嘉玄就忍不住,再问:“这究竟是怎么来的?”
她一愣,看到他又追问,还是不想说。
“小鱼,这个抓痕,究竟怎么来的?你透漏一些写可以吗?”
两人这才刚刚讲和,他可怜兮兮的,梓妤到底是给他透漏了一些口风:“被抓的……许嘉玄,这是小时候被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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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被抓的……
许嘉玄顿了一下,低头去细细打量那伤疤,细细交错,若不是说被抓的倒像是尖刺荆棘刮伤的痕迹。
他皱起眉头,想问是被什么抓的,但在她委屈的样子下,他满腹疑惑也不好说了。
只是默默地想,她刚才还说了句是小时候被抓的。
等到晚上歇下的时候,许嘉玄还是没能憋住,转身去问梓妤:“小鱼,你是小时候在哪里被抓的。”
还有一句是,是不是跟我有关。
然而梓妤困极了,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咕哝了句:“你自己不会想,忘恩负义……”
就那么一句,任他再喊都不再出声了。
许嘉玄只能伸手再将锦被给她掖好,再搂着她闭上眼的时候,猛地又睁开,暗夜中,他眼里闪着惊疑的光芒,睡意全无。
他就想起了小时候那件事情。
记忆里一个小姑娘,扎着两个包包头,遇上了狼狈的他。
他哭得很难看,而且那个时候被一只猴儿欺负了。
那只猴子很凶,但是那个小丫头更凶,为了打跑猴子,一口还咬了那只猴子。
再然后,她还受伤了,他说过……他要娶她!
现在有人跳出来说是他记忆里那个姑娘,一切都还说得那么真切。所以小鱼生气,也因为这样一件往事,可他说过他不会娶,再来是,她的委屈。
一提起伤疤就委屈,但是当年他看到那个姑娘明明是一脸的血啊。
伤疤就应该是在脸上?
他想得直皱眉,脑海里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推测,万一当年那人并不是伤到脸了,而是伤到别处。
比如脖子附近,像小鱼这样。
许嘉玄想得心头一阵又一阵的跳动,口干舌燥,侧头去看熟睡的人。
他震惊,又在一遍一遍回忆那些细节,细细想,是还觉得有哪里对不上。他左思右想的不敢确认,突然就想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身影,玄真子!
如果受伤那人是小鱼,当时是玄真子照顾的,所以只要找到玄真子一问时间,就肯定可以让他找到真相!
下半夜,许嘉玄轻声起身,披上外袍在外间亮灯写了封信,然后让在外边当值的侍卫,把六顺喊了过来。
六顺走过来的时候还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张嘴问有什么吩咐差点先打了个哈欠。
许嘉玄直接给他几张银票,还给他一封信,说:“银票送到陈村去,说是我感谢当年相救的谢礼。信送到玄真子那里。”
陈村?
六顺接过茫然片刻,明白过来是指那个脸上有伤疤的姑娘家里。
这大半夜,居然喊他来给人送银票。
六顺默默看了眼黑洞洞的屋子,这少夫人要是知道世子给人姑娘送银子,该生气吧。
但这些不该他过问,应一声是离开,准备明儿一早开城门就给送出去。
玄真子今晚夜观天象,六顺过来的时候,他就坐在道观门边。
手边一壶酒,一只手还对着天空比划什么。
玄真子的神神道道,许嘉玄身边的人都知道,也对他毕恭毕敬的。
六顺把信给到他手中,玄真子接过,打开一看内容,居然有些想笑。
他抬头,看向六顺:“怎么大半夜还折腾你,他想到不就好了,这会把人都惹急了,真是早干嘛去了。”
六顺不好说主子什么啊,也听不动玄真子的话是深意。他放下信本想走的,结果玄真子就说:“走,跟我回屋,我给你家世子回信。臭小子啊臭小子,当他师傅可真是难过。”
**
次日,梓妤起得比平时都晚,来到刘氏那里刘氏都已经用过早饭了。
顶着刘氏打趣的眼神,她难得窘迫,耳根微微发烫,跟着一块儿用了两个汤包,在见过管事后才说起要为她明天操办生辰的事情。
许嘉玄那头是去了父亲那里,没说上几句话,便收到鲁兵求见的消息。
鲁兵满面喜色进来,给威武侯见过礼后,跟许嘉玄说:“副使,首辅今日在陛下跟前美言了几句,估摸着一会该有宫里的人来传旨意叫您进宫。”
这就是解了禁足令。
许嘉玄面上无惊无喜,让他也坐下。
鲁兵只是来送个消息,连连摆手:“属下就不坐了,属下回镇抚司去,近来南镇抚司的人揽了不少事情,可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许嘉玄看着他一副要斗狠的样子,嘴角动了动,到底没多说什么,让他走了。
心想可别又不长眼,惹到那表姑娘,到时他可没脸再给说情去。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明德帝身边的宫人就上门来,说帝王召他进宫。
本来这些都是将计就计,等见到帝王后,果然禁卫军那里什么也没有查出来,他们输人一筹,连个嫌疑犯也抓不着。
太子也在,沉默寡言,明德帝看在眼里,知道那天的事情到底是伤了父子俩的和气。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格,他会不清楚吗,太子是最肖他的,连脾气都跟自己年轻时一样。
而且那天在营帐里,皇帝也知道自己有点伤了儿子女儿的心,可他心里同样是难过的。
他亏欠姐弟俩的娘亲,让两人分离那么久,女儿还受了那么多的流言带来的委屈,他做父亲的,哪里又能不心疼。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先是皇帝,再是父亲,所以那日才那般震怒。
皇帝是想修复彼此关系的,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先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已经有了的裂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缝补,做得太迫切,太子姐弟恐怕越发难受,最后就是假意对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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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帝就当着太子与女婿的面,借口说明儿是梓妤的生辰,给赏了一堆东西下去。
对于这种安抚,太子仍是沉默着,出了乾清宫,对许嘉玄也没有笑容,一个人形只影单回了东宫。
许嘉玄本还想跟太子商议事情的,可太子不理人,他也懒得贴上去,就此出宫。
哪知半路就碰上三皇子进宫探望刚回京就病倒的生母,与平王世子亦是不期而遇。
他在宫门前依礼朝两人拱手一礼,寒暄了几句,准备就此离开。经过平王世子的时候,他想起昨天自己写的那些东西,又抬头朝他看了几眼。
平王世子察觉,笑着朝他说:“恐怕往后不能见到许副使了,我今儿进宫是给陛下辞行的,副使可赏脸晚上到府上喝杯水酒,也算全了我谢过副使的两次出手相帮。”
这话引得三皇子侧目。
许嘉玄神色冷淡,还是那句话:“世子客气,那都是下官的职责所在,不敢居功,下官告退。”
平王世子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三皇子在边上嗤笑一声,嘲讽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让平王世子脸上阵青阵红,敢怒不敢言。
三皇子见他憋屈的模样,更加嚣张地咧嘴笑。
许嘉玄可不想管他们间的官司,转头走得飞快。
随着许嘉玄和太子被解了禁足一事,还有一应武将被小罚三月俸,许嘉玄这个参与的当然在内,可是有着给梓妤生辰的赏赐,倒是让他显得隆恩更甚。
吴皇后听到宫人来禀说明德帝赏了威武侯世子夫人,是以她生辰的名义赏的,坐在罗汉床上出神,秋蕙那句太子喊梓妤为长姐犹在耳边。
秋蕙死后,她这两天都些心神不宁。
坤宁宫的内侍张总管见吴皇后回来后发呆,想到义子禀报的那些事,吴皇后把秋蕙给处死了,心中是有疑团的。
但他是除了秋蕙外呆在皇后身边最久的人,平素很多事情都是经他手安排,倒是不怕皇后对自己有什么。
他挥退来报信的宫人,来到吴皇后身边,轻声说:“娘娘……陛下赏了威武侯世子夫人,您这头是不是也该赏下去?”
吴皇后仿佛没听见一样,张公公见此,只好再喊一声。
吴皇后突然抬头,说:“他不能留了。”
他?
谁?
张公公一愣,下刻对上吴皇后带着惶然的双眸,当即明白过来。
是指处了秋蕙的义子。
张公公心头咯噔了一下:“娘娘,可是他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一开始明明是说秋蕙死在帐营里,是吊在帐营里的,怎么第二天就成了树林里上吊。再问他时,他说是又挪动的,他肯定是在撒谎。”
吴皇后因为秋蕙说出那些话,不能再留她,让人动手。可是让她一直不安的,是张公公义子转变的话。
她一开始是信了,可是现在越想越不对,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移到树林,肯定是撒谎了!
张公公心脏怦怦地跳,琢磨着吴皇后的话,亦是心惊不已。
正是此际,有宫人求见,说吴皇后娘家人送来信。
两人打住话,吴皇后折开信,看了两眼,脸色惨白连信都没拿住。
张公公弯腰要去拾起来,却是被她猛地喝到:“不许碰!滚一边去!”
张公公吓得连退几步,连眼珠子都不敢转动。吴皇后没有一丝仪态扑倒在地上,抓起那个写着若不想秋蕙一事东窗事发,明日召见威武侯世子夫人进宫的信,一瞬间撕得粉碎。
果然,秋蕙被移动是有别人做的。
可这人是谁,为什么要借她手让梓妤进宫,他又知道些什么?!
吴皇后抖着手,好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汗水大颗大颗地滑落,半天都喘不过气来。
**
许嘉玄出了宫,溜着马去一趟镇抚司。
周锦成押送赈灾款,如今镇抚司里头就数他官阶最高,众人见着他都恭恭敬敬的喊副使。
他坐下后,鲁兵来到班房,手里还提着酒:“副使,我们中午喝两杯。”权当去去受责的晦气。
许嘉玄盯着酒坛子,道:“中午要回府,现在倒两杯,意思意思就是。”
左右是不好拂了手下的好意。
鲁兵略失望,但还是高兴地,取来杯子,给他倒满,两人连着喝了三杯。
酒入喉辣得很,许嘉玄反手抹了抹嘴角,却不想六顺苦着张脸寻到镇抚司里,朝许嘉玄说:“世子……那个,那个陈村的姑娘,非要见你,属下没当回事回绝了,又着急去玄灵观送信,结果她现在到家里去了。”
许嘉玄就被口水呛到,咳嗽得脸都红了,紧张地站了起来:“跟着她的人呢?!”
“没拦住。”
世子说是还恩情,他们哪里敢对这有恩的姑娘家动粗。
许嘉玄沉着脸,冷冷盯着六顺。
六顺哭丧着脸,他可真是乌鸦嘴啊,昨儿还想着少夫人知道了怎么办。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六顺怯怯地拿出玄真子当场就回的信,用一种将功赎罪的眼神可怜巴巴看着他说:“世子,我片刻没歇,把道长的信给带回来了。”
许嘉玄接过,快速拆开,信上短短几个字让他脸色都变了,二话不说,直接就往外走。
此时,梓妤已经把那个上门来的姑娘请进了屋,笑笑地看着她不安地绞衣角。
“姑娘既然来了,又是世子的恩人,快别拘束,坐下吧。”
“我……”那个姑娘深吸口气,倒还真的坐下了,然后朝梓妤腼腆地笑,“少夫人真好看,天仙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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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落,就见到对方的笑僵在脸上,一副不知道要怎么接话的样子。哪里能想到,她会一点儿也不谦虚地承认自己貌美。
李妈妈在边上也听得嘴角一抽,见梓妤笑吟吟地,似乎也没有什么不悦,觉得诡异极了。
然而梓妤并不再和这人多说什么,而是站起身朝李妈妈说:“既然是来找世子说话的,我就不陪着了,妈妈帮我招待一下,再着人问问世子什么时候回府来。”
李妈妈面带难色,可她已经甩甩帕子离开,只能跟那个还傻着的姑娘大眼对小眼。
梓妤回屋后,却是跟脸上带着怒意的绿茵说:“你去买只猴子回来,要快。”
“猴?”
绿茵被没头没脑的一句闹得傻愣愣的。
买猴干嘛?
却见她笑吟吟地说:“快去。”
两刻钟后,许嘉玄连赶带赶,进门就听到说人已经请进府,还去了清竹院,抿直了唇就再往院子赶。
绿茵就站在门房那里等猴子,见到他急匆匆的,撇撇嘴。在他进去不久,被五花大绑的猴子就给送了进来。
李妈妈听到外头喊世子回来了,连忙想出去,先跟他说说情况。
哪里知道他直接就冲了进来。
那姑娘也站了起来,迎面见到一个高大英俊的公子迈进屋,脸儿一红,想低头却又忍不住盯着他看。
许嘉玄根本没理会她,而是直接冲进内室。
梓妤听到脚步声,抬头就见他急匆匆跑进来,见她坐在炕上,倾身握着她肩头说道:“小鱼,我知道她不是……”
“姑娘,猴儿来了。”
许嘉玄那句‘我知道她不是当年救我的人,你才是’才说半句,绿茵拎着猴子回屋,丢在地上。
那猴子刚好就丢在许嘉玄脚下,还吱吱的叫了两声,让他下意识退到一边。
“你要只猴子做什么?”
梓妤笑道:“让你还恩啊。”
什、什么意思?
许嘉玄一愣,把猴子嫌弃地踢远了一些,说:“梓妤,我知道我认错人了。”
昨晚她那句忘恩负义点醒了他,再三思索下,就写了封信给去给玄真子确认。玄真子一直在道观,肯定知道梓妤是什么时候伤着,是不是他猜测那样,结果他傻傻的不知道人就在眼前!
至于给那个姑娘送银票,本就是要勾她看有没有下步动作,或者能引出身后人,但他没想到就这么出了纰漏,那人居然直接就杀到跟前。打了他个措手不急。
梓妤闻言,在他焦急的神色中愣了愣。
他说他知道了?
可是,知道了又怎么样?她依旧是笑,笑得甚至比刚才还温柔,说道:“哦,知道了更好。你咬它一口,还我这恩情吧。”
当年她发狠咬了猴子的那幕闪现在眼前。许嘉玄看看她,再看看地上捆着朝自己咧牙炸毛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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