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两辆马车？”老雷公疑惑问。

张氏听着渐近的马车声心如捣鼓，面色苍白，脑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元正。

如果让这两家长辈看到家里多了一个孩子她是磨破嘴皮子都说不清，想起之前和女儿商量过如果两家长辈过来，便把元正暂躲在苏大娘家中。

这事女儿是当着她的面与苏大娘谈好的，当时和苏大娘商量的时候，只说家中长辈可能会来一趟，

怕到时房子未盖好竹屋挤不方便，需要几个孩子去她家中避一避，苏大娘当时直接就同意了。

张氏心里有了主意后，先对老雷头道：“雷师傅，今天先不夯墙了，那马车不是颜儿回来，是我婆家和娘家的长辈，你们在不大合适。”

老雷公怔愣了一下，转蓦明白应了声‘诶’，便跑去唤夯围墙的汉子先停工回去，让他们明日再来，工钱算半日。

然后在老雷公转身的空当，对二郞三郞带着元正去苏大娘家，三人先在那里呆着不许出来。

三郞不愿意，二郞见娘亲一脸正色，忙拉着三郞道：“不许使性子，听娘亲的话。”

元正觉得自己连累了张婶子，一脸愧色道：“婶子，我……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张氏怕他误会，抚着他越来越有气色的小脸温声道：“阿正莫胡说，你先跟二郞去苏婶子避一会儿，等我去接你们，婶子要处理大人的事情，你们也帮不上忙。”

然后看向二郞：“二郞快带他们去婶子家。”

三郞被元正和二郞拉着走，故意从竹林绕的远路，三郞一路哭哭嚷嚷的挣扎着不走说要保护娘亲，

最后是二郞骂了一句：“你再闹，我就把你扔山里喂野猫。”

三郞这才乖乖任由他们一人一边扯着小手臂走向苏大娘家里。

半刻钟后，苏大娘和福叔看到三个小男娃站在门口时都是一愣，主要是动静太聒噪。

三郞张嘴还哭着，看着苏大娘马上就告状：“阿婶，呜呜……我兄长刚刚要把我扔山里喂野猫。”

二郞虎着小脸，端起兄长的威严：“你再哭鼻子，以后别跟着我。”

这句话震摄直击要害，三郞张着嘴巴哭声顿止，颤抖的往回收，咬着牙要哭不哭的，委屈极了，也好笑极了。

元正莫名觉得有点丢人，看向苏大娘的目光都浑身不自在得想抠脚丫子。

苏大娘先赶紧让孩子进来，福叔要干农活，逗弄他们一下就扛起锄头干农活去了。

二郞对苏大娘说出原委：“婶子，我娘让我们和表哥先在你这里呆一会，说是要处理一下大人的事情。”

苏大娘马上想到的就是王负：“你爹回来了？”

二郞摇头：“是我外祖母家和伯父那边来人。”

苏大娘点点头，这事王书颜跟她知会过，说长辈一来如果房子还没盖好，就让孩子先过来避一避，问二郞：“他们来干嘛？”

不是逢年过节，又不是婚丧嫁娶，一般长辈都不会轻易走动，直觉告诉她定是有什么大事。

二郞想了想，欲言又止，主要是不知道怎么说。

三郞见二郞一脸憋不出屎的样子，看着都着急，挂着湿漉漉的小脸张嘴道：“我娘已经不要我爹了，他们是来使坏的。”

二郞一听，伸手捂住三郞的嘴：“不许胡说。”

苏大娘骇颜：“你娘要休你爹？”

二郞皱着小眉努力想起那两个字：“是义绝。”

苏大娘脑子一嗡，只觉一阵噼里啪啦响，总算明白那亲戚干嘛来了，忙问：“你阿姊回来了没有？”

二郞摇头：“还没有。”

苏大娘顿时急了，来回踱步的转，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是不配掺合，但是得让能掺合的掺合啊。

张氏那个没主心骨的性子，指不定会被人下套。

这么想着，便让他们在家里候着，她朝村口堵人，好让回来的颜姐儿第一时间知道。

……

张氏领人进来后，眉眼恭顺地给她们奉茶：“嫂子、大姊、大嫂、二嫂、刘嬷嬷、福嬷嬷，你们请喝茶。”

张家来的长辈一位是张家的长媳洛氏，一位是张氏的胞姊张云梅，还有代表着张氏生母态度的刘嬷嬷。

而王家那边来的长辈是两位张氏的妯娌，徐氏和关氏，身边也是带着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

按照义绝流程的规定，提出义绝的人如果是女方，便派双方的女眷长辈先劝和。

彼此都是亲属，眼下却不是因为喜白走动，而是因为张氏的义绝一事。

想到这里，张氏又是愧疚又是害怕，她在心里想象过这一天会是如何，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情形。

几个女眷打从下了马车脸色都极难看，外面是在盖房的房架子，一片狼藉，里面是简陋不堪的竹房子，空有房模子，连房都称不上。

几个人各怀心思，如此穷酸混乱的画面让她们一时都张不开嘴，更别说喝茶了。

最后，还是张氏的胞姊张云梅寒着脸问：“他人呢？孩子们呢？”张氏一向被这个强势的胞姊压着，听她一问，紧张道：“让我打发到邻婶家了，这种事也不好让他们看着，王负他……已经二十来天没有回来了。”

二十来天？

这话一出，妯娌徐氏和关氏二人相视一眼，便猜出了缘由。

王家大房的媳妇徐氏问：“三弟又开始赌了？”

如果说最清楚王负为人的，除了张氏就是这两个妯娌。

公婆在的时候，一家子都少不了要因为王负的赌债伤了和气。

幺儿多得宠，宠着宠着就宠偏了，王负从小溜猫逗狗，大了结交狐朋狗友不学经商学嫖娼，不求功名只图输赢，总之就是王家最不学无术的讨债鬼。

可以说，分家的原因有一大部份是因为王负的不争气，谁都不想永远替他填窟窿还赌债。

张氏微微点头，她的手攥紧衣裙，眼眶泛红，隐忍点头：“对。”

张云梅脸色更加难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洛氏一直在听，这时才轻飘飘道：“小姑子，那你也不能义绝啊？这名声传出去多难听啊。”

……

里正和老雷公师徒二人在路上遇见，周颂卿疑惑问：“你怎么在这啊？不用盖房啊？”

今天也没下雨啊。

老雷公只得解释：“张娘子家来亲戚了，让我们停一天。”

亲戚？

周颂卿马上猜到是申请义绝后前来劝和的两家长辈，点了点头。

老雷公道：“我看张娘子一脸惊慌毫无喜色，估计这亲戚不是省油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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