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田是个很不错的贴身小太监。十四岁的少年人,没有宫中那些同伴的浮躁和对权势的向往,很懂得什么是恪尽职守,懂得什么是本分。这也是朱允熥为何会在当初,将他从数十名候选内侍之中挑选出来,放在自己身边的原因。雨田是懂规矩的。而能让他如此不顾规矩,莽撞冲进东宫小书房,所发生的事情,必然不同寻常。非急则重。长得很是眉清目秀,却又被脸上的冷峻给点破的雨田低着头:“陛下明旨,因殿下大婚将至,以示皇恩,与民同庆,死刑之外,官吏犯赃枉法者以下,天下大赦。”说完之后,雨田那张永远保持冷峻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一丝不太明显的笑容。“殿下,如今旨意已经出了皇城,发往各部司衙门并天下诸道府县。”收起脸上的笑容,雨田便退到了一旁驻足合手站立。有些过于明显且不合规矩的话,他并没有说出口。这么一道因为太孙而大赦天下的旨意,可谓是皇恩深厚了。要知大明立国二十七载,从洪武元年到现在也只大赦过一次。那还是远在洪武元年八月十一日,刚刚登基称帝不久之后,朱元章下发的大赦天下的旨意。爰布溥恩,与民更始,可大赦天下。这是朱元章在洪武元年大赦天下时,诏书之中所有的文字。其目的便是为了与民更始,结束前元的天下动乱,应对中原百废俱兴的局面才颁布的充满政治意味的大赦旨意。而今这道大赦的诏书,却仅仅是因为朱允熥的大婚。不可谓不重。皇帝对太孙的宠爱,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与荣俱荣。雨田很幸运,自己当初被太孙给看中。朱高炽亦是默默的看向眉头微皱的朱允熥,轻笑一声:“看来,爷爷对你八月十五的大婚很是看重,恐怕到时候场面会极为壮观。”雨田这时候在一旁低声附和道:“燕世子有所不知,如今就连李氏朝鲜、还有南边那一帮藩属国,东边的东番、琉球、倭国南北两朝,西边的大慈法王,都已经在拍使臣入京的路上了。”“哦?”朱高炽向后一样,靠在椅子上,目光斜觎着朱允熥:“这倒是当真壮观了,那想来天下诸道府县官员,镇边的勋贵武将们,恐怕也都派人送着贺礼入京了吧。”朱允熥无奈的对着下胖翻翻白眼:“你觉得这是好事?大赦天下啊,如今不光是外邦使臣,就连天下诸道也都闻声而动。”朱高炽挪挪嘴,看向旁处。朱允熥不理小胖,转头看向雨田,吩咐道:“去给解缙带个话,告诉他,现如今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让他拟定监国太孙教,传晓天下诸道府县及边镇勋贵武将,孤之事,非于国事,若有心,人不必来,地方取一斗陈米,边镇寄一柄锈刀,足见其心。”雨田拱手领命,然后又迟疑的抬头皱眉道:“若是边地遥远,已然启程该如何?”“嗯?”朱允熥眉头一凝,音调加重,澹澹的扫了雨田一眼。雨田浑身一颤,赶忙再拱手:“奴婢领命。”等到雨田退下之后。朱高炽这才抬起头,幽幽道:“这就下太孙教了?我怎么觉得,爷爷大概是不乐意的。”朱允熥哼哼两声:“如此大动干戈作甚,大赦天下已经是恩荣鼎盛了。再叫天下共赴应天?还不知道那些人为了这贺礼之事,要在地方上加征多少赋税。便是不做加征,官员赴京,沿途地方接待,官驿留宿,又得耗费多少钱粮。朝廷现在还没有到钱用不完的时候,夏原吉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还能从哪里多弄点钱回来。”要地方官弄出什么豪礼来,恐怕是不太可能的。老爷子这时候还龙马精神,断然不可能允许这些地方官因为入京献礼,就不去查那些贺礼是怎么来的。反倒是还顺道连累才刚刚改革完毕,进入到深化改革阶段的官道驿站的财政平衡,徒增耗费。朱高炽却是摇起头,然后有些好笑的说道:“我怎么觉得,爷爷恐怕还不只是大赦天下这么简单,这两日我总觉得爷爷有在预谋着什么事情一样。”朱允熥微微一愣:“爷爷在预谋事情?”最近发生的事情,无非就是老二叔的六道改田税使事,自己从交趾道回京后的红薯栽种事,还有刚刚发生的蒸汽机事。朝廷今年算不上能有什么大事情。难道老爷子又看谁不顺眼了?朱允熥不禁摇摇头,和小胖对视一眼。两兄弟都是一脸迷惑。而这时候,刚刚从小书房离开的小太监雨田,却是去而复返。这会儿,雨田拱手站在小书房门外,冲着屋子里面低声呼喊道:“殿下,有旨意,孙总管前来传旨了。”朱允熥眉头一挑,蹭一下站起身来,默默的看向小胖。老爷子刚刚才下旨大赦天下,现在又有旨意送到东宫。原本还觉得没什么事情的朱允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老爷子肯定是在搞大事情。不敢多想。朱允熥已经是拉着小胖往东宫前面赶去。等几人到了东宫前殿。奉旨前来的内宫总管孙狗儿,已经是站在摆设好的领旨供桌前。见到太孙和燕世子一同到来,孙狗儿手捧着圣旨,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老奴参见太孙殿下,参见燕世子。”朱允熥拱拱手回礼,目光则是瞟向了被孙狗儿捧在手上的圣旨,然后看向孙狗儿,眨眨眼示意对方可以说事情了。可是这次,朱允熥却是心中一顿。只听孙狗儿沉声道:“陛下口谕,叫了太孙跪听旨意。”一时间,朱允熥满头雾水,心生疑惑。过往老爷子叫人传旨,基本都是口谕,然后塞一道旨意给自己。这还是头回,特意叮嘱要求自己跪听旨意的。一时愈发想不通。朱高炽这时候已经是跪在了地上,不见朱允熥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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