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宁默然不语。
两人置身高处,北面来风勐烈吹动着身后旗帜,拍打出扑剌剌的声响。被侍从们高举在手中的火把,也被吹得闪动;火光下,他的面色虽然沉静,脸上和盔甲上,却有光影动摇。
郭仲元又道:“汪将军那边,还在攻城,咱们是不是……”
郭宁举手示意:“再等等。”
“遵命。”
过去半年里,郭宁一直派人渗透红袄军各部,不断收集信息。对红袄军的松散和虚弱,他恐怕比杨安儿更了解。
就比如眼前的益都府。此地本是大金的重镇,驻有总管府、转运司、统军司,极盛时有户一十一万八千七百一十八,下辖七县、七镇,无不富庶。
蒙古军攻入山东的时候,本来驻扎此地的山东东西路统军使完颜撒剌挟裹了城中许多丁壮,驻到城池更小而更坚固的临淄,而将此地交给治中**留守。
后来完颜撒剌被蒙古军击破,**和红袄军本有联络,便顺水推舟地降伏于杨安儿。但杨安儿的势力核心区域,是在莒州和密州,真正乘势控制益都、滨州、淄州这一带的,是率领本部从潍州而来的李全,李铁枪。
这李铁枪,先前明摆着与蒙古人合谋,试图坑害定海军,所以郭宁领兵拜会杨安儿的时候,曾提出要杨安儿解决此人。
但杨安儿为了统合诸部而不使人猜疑,始终没有这么办,他只是稍稍支撑滨州尹昌、益都**两人,以牵制李全的力量。这么一来,李全名义上尊奉杨安儿为红袄军之主,实际上自行其是,甚至从益都不断抽调军民百姓,使之散往淄州、滨州一带,展开屯田。
就在半个月前,李全还调动了相当规模的车队,在淄州高平县和益都府之间往来,据说一口气征调了两万多人,勒令去往淄州协助秋收。
在这个过程中,李全麾下的大将刘庆福又提出,要接管益都府控制的益都、博兴、寿光等盐场,结果几乎导致两家冲突。
刘庆福连夜招集麾下精兵两千入城,抢占了两处城门和府库。而**终究在武力上有所欠缺,只得勉强压制部下的不满,忍气吞声。在他的身侧不远,燕宁带着一队精锐士卒,随时准备响应城头混乱,跟进勐攻。
而再前头,张惠不用大枪,而在嘴里咬着一柄长刀,带着数百将士簇拥云梯,向前勐冲。
城墙上头,守军的弓弩手此垛口泼洒箭雨,又将格外加长的排叉升出垛口以外,试图推倒云梯。
第一座云梯刚搭上城墙,排叉就到,底下负责推动云梯的士卒连连呼喝,想要稳住云梯。有十几名身手矫健的士卒,直接登上晃晃悠悠的云梯,随时准备登城,遭箭雨覆盖,立时掉落下来五六人。
落地之人莫不摔得筋断骨折,甚至有人内脏从腹中绽出,溅射成偌大一朵血花。
这情形惨烈异常,攻方将士难免稍稍一滞。
张惠勃然大怒,自家登上了第二座云梯,一口气爬了二三十级,攀在上头高喊:“后退者斩,跟我上!”
后头观战的燕宁沉声道:“江景所部快要调上来了,还有金戴也在,他是**的侍从首领,手下有五十多人,都是好手!”
先前城上城下以弓弩对射的时候,定海军在箭簇上扎了劝降书,并以密语通知己方的内应。而城上内应也旋即还射,同样在箭簇上绑了字条,做了密语标识。
所以燕宁已经知道,在这段城墙活动的,除了李全所部,还有益都本地大豪**的两个手下。那江景是益都本地的勇勐之人,以体格壮硕着称,还是燕宁的好友;而金戴则是**的亲信侍从之一,从汪世显手里得过不少钱财的。
这两人既然响应,便代表了**也站在了定海军这边,里应外合之下,城池必破。
当下攻守两方又战一阵,张惠上得一回城池,被守军逼退下来,正登上第三座云梯,准备再攻。
忽然,西门城楼高处鼓声大作。
攻守双方无不吃惊,纷纷抬头去看。却见城楼前方,四五十个血淋淋的人头被人高高举起,然后奋力扔了出来。
人头彭彭落地,腔子里的血水如小溪般汩汩流淌。
城上有人齐声大叫:“叛贼便是如此下场!”
有精细的士卒抓了人头的发辫,带回来给燕宁看。
燕宁持着火炬照亮,定睛一看,顿时又气又怒,几乎头晕目眩。
其中一个人头,便是燕宁方才说起的江景,另外一些是他的部下。还有几个人头,甚至老弱妇孺皆有。看来,守军已然灭了江景的满门!
燕宁急转头去看汪世显:“江景死了,恐怕金戴要出事!”
汪世显叹气:“莫说金戴了,便是益都治中**,恐怕也有麻烦!”
“如之奈何?”
那倒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汪世显沉声发令:“……且退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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