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下一局棋

待顾清安推门入内，虽是夜半，但犹见华阳真人跪坐于方案之前，以手执白子，直直瞧着棋盘，时而蹙眉，时而低笑，似为棋痴，沉迷其中。

“师父。”顾清安作揖，恭恭敬敬地唤道。

华阳真人似是没听见，只轻轻将白子置于棋盘之上，白玉棋与棋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悦耳至极。

“师父？”他又唤了一声。

照理说华阳真人是知道顾清安今夜要来的，此刻却端着一副充耳不闻的模样，叫顾清安有些疑惑，但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叨扰了华阳真人，只得轻轻又唤了一声。

这一声唤后，才见华阳真人身子微微动了动，并未抬眸，道：“徒儿坐，陪为师下盘棋。”

他说罢，将左手放着的一碗黑棋子推到了顾清安的面前，示意他坐下，兀自已经落了一颗棋。

从前顾清安还在岐凌山中居住的时候，华阳真人就喜欢这般，沉默不语，但会示意他随自己下盘棋，这盘棋一下兴许就是许久，待棋局尘埃落定，顾清安就能达成自己此行目的了。

而此刻，棋局不过刚刚开始，兴许是很难在一时半会结束的，顾清安已经做好了这般觉悟，乖乖执起一枚黑子，稳稳当当地落在干棋盘之上。

紧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厮杀，黑子白子互相缠绕，难舍难分，华阳真人的棋步步紧逼，而顾清安也不甘落后，本是黑子落后的局面渐渐清明起来。

……

屋内棋盘之上肃杀之气浓烈，而屋外，是对里头事情毫不知情的云离陌。

偌大的岐凌行宫宫墙方方正正，倒是挡住了不少的凛冽寒风，但行宫之中人烟稀少，云离陌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这会便更觉寒风凛冽。

他就这般坐在屋檐之下，身后是不知名的寝宫，他也不愿进去，就孤零零一人坐于屋檐之下，望着空寂的岐凌行宫。

不知过了多久，云离陌瞧见一个人从暗处缓缓走近，近了一瞧才看清楚是位小道童，衣着干净整齐，道袍因为数次清洗有些褪色，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瞧着人笑吟吟地：“可是明王殿下？我受师兄所托，来同明王殿下说说话。”

云离陌听罢，抬头看向对方，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似在等着对方说话。

但那小道童到最后也并未说出其余的东西，面上依旧带着和煦的笑意，却再未开过口。

不是说聊天？云离陌有些费解。

两个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了许久，最后是云离陌妥协了。

原来这小道童是不会聊天，说是受人之托来同自己说说话，其实不然，只是派个人来，至于会聊天不会，那就是另当别论了。

“算了算了。”云离陌也不做那些强人所难的事情，思忖一番后道，“岐凌行宫从前我也是听过的，但真正有幸一睹真容，今日还是第一次。”

虽然这其中的缘由坎坷波折，但也算是殊途同归，岐凌行宫他也来了，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看看这其中的别有洞天。

“不若你带本王去转转？反正在这里干等也是的，本王不知道回去的路，夜黑风高的，还是得等你家大师兄来随我同去。”他试探性地开口问道。

他来时大师兄和师傅也并未说这岐凌行宫不许云离陌去，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下来了。

于是那小道童旋即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朝人说道：“那便请罢，我随明王殿下到处走走。不过还需明王殿下在此稍作片刻，我去取盏灯笼来，天黑了，不好行路。”

云离陌点点头，便也就随他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小道童又施施然回来了，饶是知道有云离陌在等着他回来，他也不紧不慢的，待走近了，才朝人微微作揖。

“明王殿下随我来罢，我带你去别处看看。”

他说罢，便引着云离陌往别的宫殿走去。

岐凌行宫移山而建，约莫是伫立于山顶之上，藏于老木深山之中，树叶繁茂，若是堪堪想从山地下瞧见岐凌行宫的轮廓，是断然不能的，此刻行走于岐凌行宫之中，也给人一种凛冽气息。

除却华阳真人的寝宫周遭灯火通明，其余的地方都隐约只有昏暗的光，能叫人真切瞧见路的便只也剩下小道童手中的那一盏灯笼了罢。

云离陌以为那小道童引着自己，时不时会说几句话以介绍一番所到之处，谁知道他竟然比自己想的还要不善言辞。

那小道童引着云离陌到一处，便念一句宫殿名称，其余的都闭口不谈，云离陌逛了一圈也仍旧不知各宫所谓。

不过左右都是打发时间，他也无甚兴趣一一记下，便也未曾深究，望了一圈最后还是觉得华阳真人的寝宫最好，于是云离陌沉默了片刻，忽然叫住那小道童。

“小师父，有劳你带我瞧了一圈，眼下时候不早了，也不好占用你休息的时间，若是困了大可先回去，我在这里等等你大师兄便是了。”

“无妨，大师兄说过了，明王殿下开心才是最重要的，若是没瞧够，我再带明王殿下去寻一圈，也可以。”那小道童心思单纯，没听出来云离陌是下了驱逐令，便就这他话语里字面意思，回复云离陌道。

听到要再游一次，云离陌只觉索然无味，便摆摆手，不愿再去：“想来你大师兄也该出来了，本王再等等。你先回去罢，若是有事本王定会唤你。”

那小道童愣愣瞧了一会云离陌，知道对方兴许是真的想让自己先回去，便也不多留，朝人作揖告礼准备离开，走时还偏要将那灯盏塞到云离陌手里。

“明王殿下，若是晚些您还想自己去走走，那留着这灯盏总归无甚大问题，我现在将灯盏留给明王殿下，若是闷，也有法子打发时间。”

云离陌也不好拒绝，便点点头接过那灯盏，握在手中朝人告礼：“如此来便多谢了，我代为保管罢，晚些走时交还给你大师兄。”

他说罢，两人便相相示意告别。